傅子芩的瞳仁似乎动了动,但又立即沉入如海般深邃的眼底。
“还有弈恒,待他身子好些,朕便让他认祖归宗。”司离枭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司弈守看了看皇帝,又看向傅子芩。他已经知晓哥哥其实是皇子,但……这宫里那么可怕,哥哥怎么受得了?
“你觉得如何?”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司离枭才弯着眉眼问傅子芩的意见。
傅子芩自然不会答话,皇帝也不恼,笑道:“那朕便当你答应了,今日上朝之时朕已经让礼部去选个好日子,你只等着执掌凤印便是。”
这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么,司华宁心下腹诽,但若是父皇和父亲能摒弃前嫌,总归是好的。
又是两个月,司弈恒已经能下床走动,傅子芩对司弈守的管束也放松了许多。
立后本就是大事,再加上皇帝有心让这盛典更为热闹,宫中上下忙得可谓脚不沾地。牺牲祭器一一检验,龙凤喜服重新缝制,终于赶在嘉礼之前全数完成。
黄钟大吕之中,司离枭牵着傅子芩的手走入大殿。按理说应当是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等待皇后上前拜见再行册封礼。司离枭与傅子芩同行,可见皇后在天子心中的地位。
伫立两旁的大臣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着即将成为国母之人。
国母国母,自然应当是女子。
大臣们虽然没有开口,一个个心中却都疑窦丛生。
傅子芩一身明黄的喜服之上倒是绣着凤凰,可那怎么瞧都是男子的襕袍。再加上他壮实的身形,实在没有女子的模样。宫内传言芩妃乃是男子,几位皇嗣的身世成迷,看来不假。
司离枭领着傅子芩立于大殿之上,乔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夫人傅氏,桃源人也。敏给克勤,能明驯德……”
众大臣已经听不下去,小声地议论开来。即便传言之一便是傅子芩其实是桃源人,但只要皇帝将他关在后宫,大臣也不敢妄议。可如今明目张胆地将一名桃源男子立为皇后,大大违逆了先皇的旨意,乃是大不孝之罪!
“……今立为皇后,赦桃源之罪。钦此。”乔胥将圣旨收起,恭恭敬敬地递到傅子芩面前。
傅子芩久久没有反应,司离枭便拿过圣旨,拉着傅子芩坐到龙椅之上。
殿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皇帝不悦地皱着眉,道:“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沉寂了须臾,领侍卫内大臣出列,作揖道:“陛下,桃源乃妖孽之族,怎可母仪天下?!”
司离枭握紧了傅子芩的手,哼笑道:“桃源为何为妖?”
“先皇……”
“先皇突见桃源,未能判明也是情理之中。”司离枭一双眸子宛如寒夜一般盯着领侍卫内大臣,“如今朕已平定桃源之乱,自然要给安分守己的桃源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陛下!”
领侍卫大臣还想进谏,又被司离枭打断,“高爱卿可是怀疑朕的判断?!”
“这……臣不敢……”领侍卫大臣默默地回了队列之中,如今的皇帝早已不是当年处处受制的少年,一个咳嗽便能地动山摇。
乔胥见朝中仍是一片涣散,立即跪拜道:“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人领了头,一众大臣也都作揖,山呼万岁。
洞房花烛明,舞馀双燕轻。过了繁杂的礼仪,帝后终于得以休息。
没有了红盖头的遮挡,傅子芩微微垂着眼,不知看向何处。
司离枭挥退左右,定定地看着傅子芩,心中仿佛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充满。自打与穆晰舫谈过话,障在他眼前的迷雾终于尽数散开。他仿佛回到了刚遇见傅子芩,单纯看着这人便会欢喜的时候。傅子芩的一举一动,即便是生闷气的模样都让人觉得可爱无比。
哪怕是生闷气。
司离枭看着一脸呆滞的傅子芩,心中有些忐忑。让这人变成这副模样的是他,不知何日这人才能敞开心扉。
“站了一日饿不饿?”司离枭将瓜果抬到傅子芩面前。
傅子芩傻傻地坐着,连余光都没有瞟一下。
司离枭无奈放下瓜果盘,理了理衣衫下摆坐在傅子芩身旁。
“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就没有一丝欣喜?”司离枭像个孩子似的问。
见傅子芩毫不应答,司离枭叹息了一声搂过他的肩头,“时至今日你就别再生气了,往事如过眼云烟。而我们还有华宁、弈恒、弈昂和知仪,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和好如何?”
司离枭摇了摇傅子芩的肩膀,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傅子芩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唯有红烛将那双眼睛映出了一丝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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