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我才知道这小破房是阿川当时租的住处,他把唯一的床让给我了,自己就闷头闷脑地跑去睡楼道。虽说已经是春暖花开,晚上也才十度左右而已,扔条狗在外面都会冷得叫一宿,这家夥却满不在乎地说他冻惯了不碍事。据说前两年除夕的晚上他流落在四川一山区县城,睡在桥洞底下工地上的一水泥管子里,差点染上肺炎死掉,好在第二天被工人发现送医院去了,从此就像打了预防针般变成野生动物体质,露天席地百病不侵。
老实说在顾鹏飞之後遇见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我苏锐上辈子积了什麽阴德,不是碰上了雷峰转世就是碰上了菩萨下凡,且试想,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乡人,把帮助别人当成自己的事业,将他人的方便建立在自己的苦难之上,这专门损己用以利人的动机难道不是一种共产主义精神吗,难道不是一种心怀天下悲怜苍生的人道主义精神吗,难道不是一种不分你我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国际主义精神吗?(又开始了……|||||||)
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像我这种骨灰级路痴踏入这个偌大的异地他乡基本上也就等於生活不能自理,地皮踩热之前找个代理保姆是事半功倍的,而偏偏又让这麽个思想觉悟起码超前中国精神文明建设半个世纪的进步青年撞在了枪口上,不好好利用简直对不起命运的安排。
就这样说不清楚是顺其自然还是有心预谋,依仗著他的助人为乐症候群而帮忙找住处、买东西、熟悉地理环境之後,我们顺利发展成了旅伴。只是没有料到的是,原本以为我一定是受尽特殊照顾的拖油瓶角色,结果他惹麻烦的频率顶我俩个简直不成问题。
拿最离谱的一次来说,我下班回家还坐在公车上就被120的电话劫持到了医院去,说某傻冒在菜市场帮著一妇女逮小偷结果被人家狗急跳墙捅了一刀正中心窝子,东西没追回来不说,若不是他还有那麽点儿运动神经及时使了招空手夺白刃,再进去个两公分人就嗝屁了,结果连累我也辞了工作伺候他一丧失行动力的养了个把月的伤,花光了我俩前两月拼死拼活挣的所有工资。这疯子不但没附和著我声讨一下那从头到尾就没露过面的失主以求点心理平衡,居然还一再後悔自己当时不该放手让那犯罪分子逍遥法外,给广大公安干警的善後工作添了麻烦。
当时他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就被我劈头盖脸一阵痛骂,骂地什麽也己不清了,总之本人情绪十分慷慨激昂,对於他这种一而再再而三最後上升到玩命程度的举动表示无法姑息。而此人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自知理亏,从头到尾都没顶嘴,乖乖地等著我抓狂完毕。
等我累得口干舌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无可奈何地叹著气问他到底为什麽,他沈默许久後终於慢慢地说,我从离开家的第一天起,就决定尽可能帮助所有我遇到的人,这大概是想赎些罪吧,虽然我知道是有些自欺欺人,但是心里总会好受一些。
我好象听出了些蹊跷,试探著问,莫非你以前干过什麽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的事?
我还没那麽厉害,他当时笑了,说,仅仅是对不起一个人,就已经不可原谅了,如果不做点什麽来弥补的话,我会连觉都睡不安稳。
这和你爱好多管闲事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恩……怎麽说呢,我会想……也许我帮助过的某个陌生人就是他呢?或者说,因为我帮助过了那个人,所以他也间接得到了好处……这麽想的话,就会觉得多少能够做点补偿了。
我哑口无言,突然一点也无法反驳这麽天真到有些犯傻的理由,因为感觉其中隐藏有很渊远沈重的执念,在那瞬间我特别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背景和曾经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可我还是忍住了与日俱增的好奇,直觉到对他不闻不问是种尊重和体恤,就像他对我一样,我们都没有那个权力挖掘对方深埋的伤口和不愿与他人分享的经历。
在住了大半年的房子里睡了最後一觉後,期待著的第一场雪还是没有半点出现的征兆,这多少让从立冬开始就盼著咱物欲横流的首都被正义的自然界埋葬的我有点扫兴。
第二天我们带上收拾好的行李去了火车站,先在附近找了个私人旅店住了下来,在前台办手续的时候,阿川的证件好象被打包进了行李深处,他摸了半天都没找著,我便索性找出了随身带著的钱包,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服务员登了记。
我俩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又下楼吃了碗面後就一起去了火车站,虽说还不至於同春运那般人踩人的光景,但这些天显然已经进入了客流高峰期,去往各地的车票已经相当紧俏了,我们排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的队,终於买到了往南京去的票,车次是在八天之後的上午出发。
目的地南京是我俩商量之後决定的结果,一是因为这个中国现代史上举足轻重的城市咱俩都没去溜过,二是因为我的职业喜好,想去考察考察蒋介石他老人家的根据地,三是因为都没能想出更好的提议。
我们手里纂著票往外走时,阿川说他必须得去解决一下内急,让我把票上交给他保管後,在大厅的休息处原地待命,於是我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放松了一下站得有些僵硬的小腿。
正当本人闲来无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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