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啊……
柳传羽不敢做声,心中泪流满面。
“去找碧虏,换洗一下,领个腰牌。”白鸾若无其事松开手说道。
柳传羽垂头丧气地开门走出去,白鸾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换洗完了,就回书房来给我端茶。”
柳传羽颤声应了,抹抹泪,一时也不敢想逃跑的事情,只好去找碧虏。
碧虏揪住柳传羽,狠狠一番盘问,将柳传羽浑身上下犄角旮旯都细细检查一遍,这才放心打发柳传羽去白鸾的书房伺候。
柳传羽端着盘子走进白鸾的书房,茶盏在盘子里颤得跳舞一样,盖子响得欢乐。一进门,便听见一声嘲笑:“端个茶也能像死了舅舅一样,需要好好修理一顿,才知道乖巧,对吧,鸾儿?”
柳传羽手一个剧颤,茶盏哗啦一声在地上摔成八瓣。
一个穿紫红衣裳的细瘦少年像是没骨头一样依偎白鸾坐着,脸上罩一层红纱,细细用绳绑进头发里,在脑后梳起一个辫子,奇怪虽奇怪,倒也蛮好看。他冲柳传羽丢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白鸾端着书闲看,一身素白,与旁边陶夭一身艳色挤在一处,倒是十分的般配。
柳传羽傻在当场。
白鸾稍稍一抬眼,道:“把碎片收拾了,再去重端一杯。”
柳传羽哦哦两声,佯装镇定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碎盏,心中咆哮:陶夭跟白鸾怎么会在一处啊啊啊啊——
默默走出门,听到身后陶小夭对白鸾说:“这样的蠢货还不该寻到机会狠狠打他么?你怎对他如此亲切,我看着就有气。他给我拿去练几掌好了。”
“别胡闹,不过就是一个下人。”
柳传羽脚下一晃,差一点就转过身将手里的盘子往那两人砸过去,好歹忍住了。
不行,这两个妖魔武功高强,在下不是对手。
柳传羽冷静地想。
于是又端一杯新茶回来,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白鸾问陶夭:“你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路边捡的。”
“……”
“一提他,你就没完了。小心我恼起来,一掌劈断他脖子。”
“他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还跟他过不去。”
“不记得又如何,总之我一见他就觉得讨厌……”
柳传羽砰地一声推开门,冷着脸将茶端到几案前,然后咚第一声重重放在白鸾面前,盖子一跳,茶水四溅。
白鸾跟陶夭具是一愣。
柳传羽抬眼看着陶小夭,眼里满是受伤,“要是看着讨厌,干嘛把我弄这里来?那天一掌拍死不就结了?”
陶夭愣了片刻,然后回过神来,怒道:“拍死你……拍死你我哪找‘凤髓’去?”
柳传羽一听,先是没反应,然后想明白陶夭一直以来的目的,心里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顿时肝胆俱裂,竟有一种万念俱灰之感,恨不得掏出一把宝剑往脖子上一横。
白鸾听罢则是身子一直,“‘凤髓’?”他看向柳传羽,“你知道‘凤髓’在哪?”
柳传羽看陶小夭紧贴白鸾,醋得快要吐血,狠狠瞪了白鸾一眼:“关你屁事!”然后扭身狂奔而去,还不忘拽着盘子。
柳传羽心里郁闷得快死,思来想去也平静不下来。寻空走出弘明殿,一个人蹲在石阶上,满腔惆怅空对一园子只有叶子的桃树。
眼看天色将暮,有人从台阶上向他走来,站在他身旁。
“干嘛?”柳传羽没好气地说,“欣赏别人的郁闷?”
“柳传羽,”白鸾声音平静地问,“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对啊。”柳传羽被白鸾一问,更加气得吐血,“当初我半死不活的,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之前的事情却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他……”
“他?”
“我只记得自己喜欢他喜欢得像个傻子一样,”柳传羽越讲越心碎,眼睛都红了,“倒是不记得他原来这样讨厌我的,哈哈……”
白鸾静静站了许久,又幽幽问道,“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柳传羽心里仍然气陶夭对白鸾各种亲密,扭过头,朝白鸾丢了个白眼:“鬼才记得你啊!”
一看,才发现白鸾的脸色已然惨得像死人一样青白,然后默默转了身,像个游魂一样飘上台阶去。
柳传羽望着白鸾背影,心想自己是不是打击到他了,他好像还蛮期待自己能记得他的样子,于是微有几分愧疚。
☆、夭桃秾李之卷·其之六
柳传羽在弘明殿领腰牌的那天清早,太子白铭启在天牢里暴毙,当日傍晚,皇帝便在上书房当着述职大臣的面不支倒下,隔天就传出消息说皇帝写了遗诏。
这声响一传开,京城朝野一片混乱,连柳传羽也不得安生。
皇帝病危,按白家祖训,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入太清殿,名义上是为皇帝祈福求平安,实质是以免有意图夺位的,趁机煽动朝堂联络藩国。
所有皇子公主都只能带一个太监或者宫女贴身伺候,进入太清殿后,殿前院后两处铜门落锁,钥匙只有皇帝的心腹知道在哪。
殿里有起居舍人,有史官,也有白氏宗族的大祭司,白氏的皇子公主就算是被锁在太清殿里,一举一动也都有人勘察,不能有半点疏漏。太清殿里备齐一个月的食物和存水,直到皇帝驾崩,殿里连一只耗子都跑不出来。
自然地,柳传羽就被点做贴身伺候六皇子的那个小太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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