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东宫之位监国,又是在皇帝病倒、且已至暮年的时候,再加上近三个月来萧启琛不仅没犯大错,反而将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于是这几乎成了某个暗示。朝臣们背后嚼舌根,还有些人自乱了阵脚,恨不能指着萧启琛的鼻子教他注意身份。
前几日皇后阴阳怪气地来教训一通,期间说话颇为尖酸,连“贱婢所生的庶子”都说了出来。但萧启琛不为所动,客客气气地送客了。隔天他便去了萧启平府上,将这事当笑话说给对方听。
“还质问我是什么身份?”萧启琛气定神闲地想,“难道我不是皇子吗?现在才来说这些话,还有用么?”
这么想着,踏入东殿时,萧启琛几乎是带着微笑的。木几上铺有软垫,萧启琛挨着凭几随意坐下,半条腿支起来,手肘便靠在了膝盖上。他瞥了眼放在当中的几封奏疏,飞快地翻了翻,没发现要紧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萧启琛望向天慧:“今日你们统领怎么不来凑热闹了?”
天慧为难道:“他怕是有别的事吧……统领也并非每日都那样闲的。”
萧启琛“嗯”了声,翻出新呈上的战报来看。字迹是苏晏的,以往这样的战报不是张理就是沈成君代笔,自从知道朝中萧启琛监国后,他便每一次都亲自来写了。
谁也没有点明,这样缱绻的心思晦涩得刚好够他们二人心中一暖。
虎符送到后,苏晏火速调动了留守京畿的剩余骁骑卫,以及北徐州驻守的精兵一万,急行军三天两夜抵达前线,连口水都没喝,便与突厥你死我活了一番。
邺城之围得解,战线总算没收缩到齐鲁一带。苏晏此番吃了大亏,不敢再冒进,加上他说什么萧启琛都会准,朝中又无旁的谋士军师在,基本上苏晏的奏疏只是汇报一下他干什么了,自由度比起之前不是一个层次,自然有利于行军。
骁骑卫此前留了一大半预备部队在徐州,如今上了战场才叫如鱼得水,遇神杀神地好好搅弄了一番风云,连下五城,重又将战场逼回了黄河以北。
南梁朝廷的顽疾在于君臣离心,陈有攸说得没错,朝臣们没一个心头不打几下小算盘的,可见萧演执政有多失败。萧启琛纵然不比他得人心,至少不会四处猜忌,倒让各位老狐狸们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地谋划朝堂。
如此虽然仅有三个月的工夫,南梁士气却明显大涨。
“这么看来……他今年年末应当能回来吧。”萧启琛想,手指在战报上敲了敲,拂过那潦草的字体,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字真难看啊。”
他伸了个懒腰,预备好好睡一觉,之后再处理东南小范围的饥荒。
萧启琛刚站起来捶了捶自己的小腿,门外却一阵风似的刮进了个人。他没看清那人如何进来的,抬起头时整个人吓了一跳:“……柳文鸢?!”
来人面色凝重,却又并非因为悲怆:“殿下,陛下急召你去华林园觐见。”
他的心脏狠狠一跳,萧启琛站起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再望向柳文鸢时表情已经由惊诧到郑重转了一圈,冷静道:“这就去。”
萧启琛走出太极东殿时,相隔一个广场的另侧,历代帝王的居所屋檐上风起云涌。
华林园内帝王休憩之所名曰醴泉殿,与凤光殿、景阳楼一道,组成了犹如天上人间的胜景。四周林木环绕,流水潺潺,盛夏之际漫步其间,犹如置身世外桃源。
但此刻萧启琛顾不上欣赏这风光了,他跟在徐正德的身后,与柳文鸢一同走向醴泉殿。他心如擂鼓,只觉得自己预见了夙愿即将成真,背后有些发热,却并未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萧启琛脚下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他停在醴泉殿前,望了眼那匾额,却生平第一次注意到那不同寻常的落款。
“萧泽?建昭三年?”萧启琛念出声,皱眉道,“这是……”
柳文鸢解释道:“是先帝,陛下的皇兄。当年改革中道驾崩,而后他的新政也不了了之。”
这么一说,萧启琛便知道这是他那鳏寡孤独英年早逝的伯父了,一个对声色犬马全无兴趣,只喜欢夙兴夜寐地处理政务,励精图治的奇葩。有人说他最像太祖武皇帝,可他偏偏又固执暴戾,于是臣民的评价便极其两极分化。
先皇并不爱琴棋书画,留下的墨宝也非常有限,岂料萧启琛竟在这里见到。他心下一沉,思及那离奇的病逝,冥冥中好似有什么注定了要水落石出。
而萧启琛没有时间多想,徐正德催了他一句,他只得收回目光,眼睫低垂,进了醴泉殿。
殿内光线昏暗,门窗虚掩。萧启琛绕过屏风,柳文鸢却停在了外面,他迷茫地扭头看他,徐正德不失时机地提醒道:“殿下,陛下等着您呢。”
他说完这句,替萧启琛开了里间的门,年迈帝王的咳嗽高高低低地传来。萧启琛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他朝候在门口的徐正德一笑:“多谢公公。”
徐正德立刻诚惶诚恐地表示自己受不起他这句感激,低眉顺眼示意他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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