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念青听着他大人似的口气,心里很感安慰,不由得拍拍他的头,“嗯,志远很能干。”
然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很熟悉,放在志远头上的手使他想起那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那个眉目如画的孩子。
☆、十四 夜归人
丢丢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天气干冷干冷的,却并没有下雪,丢丢在大殿里擦拭佛像,水凉得刺骨,丢丢的神情很专注,佛像很高,丢丢爬到桌子上,用布一点点的擦拭着,观音大士唇角带着悲悯的微笑,丢丢仰视着那大慈大悲的面庞,目光沉静而平和。
小院里的梧桐树上的刻痕还在,十四岁那年的冬天,丢丢站在旁边比一比,也刻上去一个小小的印子,回头看看,比原先的高了一点。看着不远处那个高高的刻痕,丢丢轻轻摸了摸,心里想着现在也许已经到石大哥的肩膀了吧。
晚课结束后,丢丢回到小院中,他躺在床上想着方丈的话,方丈说:“丢丢快十六岁了,到时候该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丢丢知道再过一年,他即将面临两个选择,是留下还是离开。丢丢想他是一定要留下的,他从小就没有想过离开红莲寺,留在这里出家是他一直的打算,所以留下,那大概是肯定的。
是啊,出家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丢丢一直也在等这一天。丢丢想着,内心一片平静。
冬天的夜晚很冷,丢丢将被子掖的严严的,他后背最怕冷,因此背部总是包的很紧。
石念青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那个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少年。他将灯举起来环视了一圈,房间和他走时一模一样,甚至桌上看了一半的书还放在那里。旁边有一叠纸,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一页页的临帖。
一时间他有点恍惚,两年的时光仿佛不曾有过,他还在这里住着,和这个叫丢丢的男孩子一起。
在床边坐下,灯下看去,丢丢面色如玉,甜梦正酣。两年不见,这张脸孔已渐渐褪去孩童的稚气的甜美,显现出少年人的俊秀。石念青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那两道秀逸的双眉,指下眉毛根根分明,微微斜向鬓间。
石念青深深地叹息一声,有这么个地方有这么个人真好。
旅途的劳累和颠簸在走进这个小院看到这个人的那一瞬间全都化作了满足,心中的忐忑也全部化为了虚无。
他的嘴角一点点的上扬,这个叫丢丢的孩子竟然睡在他的床上呢。
石念青放下东西,也不嫌冷,到院子里用井水洗了手脚。回来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被子里真暖和,那个小东西睡得真熟,有个坏人把他卖掉都不知道。将丢丢往怀中一带,嗯,个子长了,骨架也大了一点,石念青笑了。
早上的晨钟声响起来的时候,石念青动了动身子,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了,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怀抱里暖洋洋的,鼻端是若有若无的皂角的清香。这两年他在北方苦寒之地呆过,京城和北地之间来来回回奔波劳苦,无数个夜晚,他难以入眠,苦心孤诣的织出了一道密密的线,他要凭着这道线为父亲的冤案平反。
几年前的他养尊处优,诗酒论剑快意人生。父亲科场案受到牵连时,他正和几个知己好友流连于山川之间。后来父亲被判流徙之罪,而他因为曾做过幽王世子伴读,被以自幼离家为由得以豁免。只是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恣意人生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犯官之子。家没有了,功名失去了,亲人流放到千里之外。以前交好的友人大都避之惟恐不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真是一瞬间都尝个遍。那时他愤懑不甘,一腔不平之气。隐居在这个小小的寺院中,宁静的环境,简单的生活,晨钟暮鼓中,檀香袅袅,木鱼声声,他的心渐渐的沉静下来,而怀中这个少年的真纯就像清泉一样抚慰了他焦躁不安的心灵。一年之中他理清思路,秘密的联系京城中的各方势力,开始构架自己的关系网。
分别的两年来,他辛苦恣睢,半夜无眠时,逆旅风尘中,他的脑海中总会出现这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叫丢丢的那个男孩子。
他将胳膊更紧的收了一下,半睡半醒之间他将头埋在怀中人的颈边,笑意一点点的放大。他睁开眼睛,晨光熹微中,怀中的少年闭着眼睛沉睡者,石念青盯着他仔仔细细的看去,忽的笑出了声,丢丢眼睑微微翕动,睫毛也轻轻地的颤动着。石念青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醒了还装睡。”
丢丢身体一僵,慢慢的伸出手紧紧地抱住石念青,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石念青抚着他的头发,笑道:“不睁眼看看大哥吗?”
丢丢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想醒。”
石念青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要不要掐一下看看疼不疼呢。”
丢丢听了这话,怕他真的掐下来,忙抬起头,睁开眼晴,一时间水光潋滟,目光幽幽的看过来,石念青一震,这双眼睛真好看,两年的时光,里面仿佛又多了几分沉静幽深,带着几分欲诉还休的忧伤。
“石大哥,你骗人。”
石念青用额头去抵他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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