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言左右看看,周围漆黑一片,地上全是积雪凝成的黑冰,除了他们几个,一个鬼影都没有。这种误会一点也不好玩。他拉开羽绒服,手刚伸进里头的口袋,先前发话那人便一棍子向他砸来:“有枪?!”
在车上窝得太久,左言手脚都僵了。好在对方穿得太厚,动作不算多灵巧。他一手擒住这人的胳膊,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巧合而已。我还是个学生。”
借着雪地的反光,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小圆脸,小鼻子,脸嫩得像个高中生。这孩子接过他手里的学生证,结结巴巴地说:“这……不像啊……”然后仔细盯着左言的脸:“你这样子……怕是、怕是留了好几级吧?”
左言哈哈大笑起来。
借着小圆脸他们的面包车,左言顺利回到市里。先前那个中年男人被捆在车后座,一脸颓丧,偶尔痛苦地叫喊出几个单音。小圆脸仍旧心存疑虑,在左言下车时出声警告,不许他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左言哪里想管这种闲事,找了家旅店囫囵休息一晚,他便照着秦桥送给出的地址来到了西城一家老旧的小区。他坐在小区对面一家羊肉汤馆里,边吸烟边同伙计聊天,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小圆脸那群人。
这次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三四十岁,同样裹着军大衣的男人。看小圆脸毕恭毕敬叫他“宣哥”的模样,应当是他们的老大不错。这人不论身材还是长相都极为出挑,只是少白了头,眼中都是戾气。小圆脸一看见左言就开始跳脚,同“宣哥”嘀咕了很久。宣哥在慢条斯理吃完大碗羊肉面后,询问左言,愿不愿意去他家喝杯热茶。
语气客气温和得让左言想起好几个想要被他操的小男孩。
这几位的住处就在四五条街外的一个废弃厂房里。里头摆着几张铁丝床,燃着火炉,充斥着刺鼻的一氧化碳味。左言再次把学生证掏出来,宣哥说,办得不错,得二三百吧。左言说是啊,车票半价,去景点也半价,再方便不过。宣哥沉下脸:你不像是有闲心逛景点的人。
彼时左言还年轻,眼中的仇恨和锋芒根本掩藏不住。对方这样点破,他并未反驳,点起一支烟,他说,没错,我就是回来办事的。
什么事?
杀人?
哦。
空气沉默了几秒,左言以为没事了,抬脚要走,对方忽然说出一个名字。
他无比震惊地回头,竟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秦桥送尚在国外。两天之后,左言才收到他的消息。“宣哥”名为扆宣,坐了七八年牢,刚出来不久。这人在秋城并无根基,所有的人脉早在他入狱那天就已全部蒸发殆尽。如今这位靠着替人消灾而过活,口碑不错,如果左言要找人当帮手,他或者安哥都是不错的选择。
左言笑说,你真是对秋城的大事小事都了如指掌。
秦桥送则道,是啊,毕竟是故乡。你和我,还有他的故乡。
左言对秦桥送口中心心念念的“他”没有兴趣,只是“故乡”两个字毫无缘由地刺痛了他。他犹豫了一夜,再次去到那片厂房,找到了扆宣。扆宣温着白酒,和他说起当年一些往事。他认得左言的父亲,两人一同“投资”做过几笔大的。即便父亲身死于政治内斗,左言从未奢望过他的“清白”,但他仍是第一次听人这样直白的道破。
扆宣看着他的表情,说,你爸爸拿钱办事,是个好人。
他还说,你和你爸爸长得太像,不单是我,别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左言有些恍惚。他和父亲明明白白是两个不一样的人。鼻子,眼睛,脸型,哪里都没有相似之处。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和父亲很像。
回到旅馆,他拼命回想少年时期破碎的片段。父亲像是一道盘桓在他头顶的阴影,永不消散也永远面目模糊。他想起妈妈理所当然的出轨,想起在县城尚未受到波及的外公外婆和弟弟,胸中的恐慌和杀意再也抑制不住。这些年,他报复过的不止一个,也绝不会止于如今这一个。连续失去亲人的痛苦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他只有一步一步,让尚在人间的那几个,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未来的岁月。
扆宣的消息比他更灵通。如今左言盯上的这个人是惯犯,之前车上那个哑巴男人就是他的同伙之一。上头的领导退休的退休,死去的死去,这人少了官场上的肥油,转而做起了贩卖聋哑人口的生意。哑巴男人去工厂踩点,诱骗那些老板为了减免税收招来的聋哑工人,再将他们卖到楠城。男的做黑工,女的mài_yín,钱一点也不少赚。
这次他做得太过火,被一个老总盯上,花十万买了他一条命。
左言说,我看中的这个,给你二十万。
即便扆宣也忍不住讶异:看不出来,你和你爸爸一样会赚钱。
左言看着眼前钢丝床边的一把匕首,缓缓道,这个人,不一样的。
两人布置了一个月,成功让目标死于一场无头无尾的械斗之中。小圆脸受了伤,稚嫩的脸上多了两道伤疤,右腿也在撤离时骨折。左言去探病时,他心有余悸地盯着左言,在左言拿过匕首削苹果时,惊恐的叫声让诊所的护士训了他足足三分钟。
他十分委屈,指着边上长得人模狗样的左言说,我操,你、你们不知道,这人有多恐怖。
左言了却一桩心事,心情十分好。扬扬手中的刀,他还未出声,小圆脸就又重新惨叫起来。
两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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