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吃点东西吧。”纪言站在餐桌旁冲连轶喊道。
连轶没有做声。
纪言探过头,发现连轶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
“不会吧,这么快就睡着了?”纪言小声嘟哝,走进一看,见连轶闭着双目,呼吸均匀,还真是睡着了。
纪言走进房间,找出一床干净被子,轻手轻脚地盖在连轶身上。
纪言注意到,连轶睡觉的时候,嘴唇紧抿,眉毛微微拧起,仿佛萦绕挥之不去的孤独。他一时愣住了,直直地看着连轶,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这样直直地看着连轶——当连轶醒着时,连轶那双黑色的眼眸,太黑、太静,像了无星月的无边黑夜一样,令人惶然不安。
连轶很少做梦,今夜却做了一个异常清晰,清晰地就像现实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不会游泳,却非得下到河里游泳。一个浪头打过来,淹没了他。他挣扎求救,看到许多人站在岸上,睁着空洞洞的眼睛麻木地望着他,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救他。河水化作一条条巨蟒紧紧缠绕他,勒得他喘不了气,全身骨骼碎掉一般疼痛。他想他就要死了,溺死在沉重的河水里,他不觉得恐惧,只是感到孤独。
孤独——他很小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这个词的含义。他看着其他孩子在一起玩,在一起笑,却很难理解那些东西有什么值得玩、值得笑。他读书后,看着其他同学为成绩,为情感,为义气,你争我夺,或哭或笑,又很难理解,那些东西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幻想。他始终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静静看着形形□的人群,孤独感像爬山虎覆盖他整个身躯。
只有在母亲身边,他不会感
到孤独。他的母亲不漂亮,但很有气质,话不多,但有一双聪敏的眼睛。母亲宠爱地抚摸他的头,轻声在他耳边唱歌,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就会觉得安心,就会觉得,孤独在迅速地离开他的身体。
他突然想起,他的母亲早就不在了,早就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他又掉进幽深的河水中,迷茫的睁大双眼,隔着晃动不已的河水望向遥远的天空。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喊他,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轻轻地拉着他,一遍又一遍,虽然微弱,但一直没有放弃。
他终究没有溺死在自己不可解的孤独里。
连轶醒来,头有些发痛。他感到身上压着什么东西,侧头一看,见纪言坐在地上,头枕着他胸口睡着了。
纪言发质细软,一段时间没修理,就像青草一样乱蓬蓬的长开。连轶眼中掠过一丝微光,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把看起来很柔软的头发。指尖还未触及发梢,纪言揉着眼睛抬起了头。
连轶收回手。
“……你醒了啊。”纪言打了个呵欠,看起来睡得很不好,“你晚上没睡多久就发烧了,一直烧到早上才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喝了口水,揉了揉酸疼的胳臂,“累死我了。”
连轶凝视纪言。
纪言被他盯得发毛,叹道:“你别这样盯着我看行不行?”
连轶嘴角勾起一抹柔软的笑意:“多谢你……救我一命。”
纪言不想连轶如此郑重地道谢,挠着头不好意思地道:“别说得那么严重,你就普通发烧而已。”
连轶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几号?”
“十三号啊,”纪言愣住,“怎么了。”
“现在几点了?”
纪言看看表:“快十二点了。”
“糟糕,差点忘了。”连轶低声道,站起身,衣服也不换,匆匆朝门口走去。
纪言喊道:“连轶。”
连轶脚步一顿,转过头望着纪言。
“这几天住在你这,谢谢你了。”纪言说道。他这番话,昨晚反复考虑了很多遍,心情既已确定,也就没有了前几次的紧张。“我等会收拾好东西,马上就走。”
连轶静静地问:“为什么?”
纪言一扯嘴角,自嘲地道:“我还待这干嘛?这次……还有以前也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连轶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过你给我添麻烦了吗?”
纪言一怔,摇摇头。
“我既然没说,你就不必这样想。”连轶淡淡地道,“你先待在这,等我回来再说。”
r> “可是,”纪言沉不住气了,“你那时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不就是打算划清我们的界限吗?”
连轶瞳孔微微缩起,盯着纪言,若有所思地道:“你这是……生我的气?”
纪言突然意识到,方才情急之下的一句话,把自己陷于十分被动的位置。他有些懊恼,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那样一句话,仿佛那句话一直沉沉压在心底,虽然竭力隐藏,依然蠢蠢欲动地想要逃窜出来。
他辩驳道:“我没生什么气!我只是——”
话音未落,后脑勺却被连轶按住。
连轶把纪言拉到身前,摸了摸那头柔软蓬松的短发,轻声道:“我晚上就回来,你等我回来。”说罢,转身阖门而去。
纪言呆呆站在原地,渐渐明白了连轶方才举止的含义,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烧得通红。
——连轶刚才,简直就像在安慰一只圈养的小动物一样,安慰了他一把。
而他,竟然不争气的,受用了连轶那一套。
☆、生日快乐
连希七岁时,母亲周若雪带着他坐上一辆陌生的车,走了好长好长路,来到一栋很大的白色房子前。
“从今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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