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春伸手捏他下颚强逼他抬起头来,目光如剑,无形中将他千刀万剐。
“时间一长,孕相总归瞒不住的,你不说大家也能知道,我能知道。你偏不说!忍着不适往我怀里送,等着我折腾你,最好折腾死了。折腾不死你也把肚子里这肉给折腾没了,想我大约惜名声也惜子嗣,届时照样发作了你,一了百了。你要借我的手了结了自己,是不是?”
陆克己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抖。
“你很滑稽咧!”蒋春一点都不凶了,一张脸木得像糟石灰抹过,填平了喜怒哀乐的细微勾勒,寒凉如肃,波澜不惊。
“不想活,哪儿不能死去?找根树杈子挂上裤腰带,两腿一蹬去得可快。自己不死却污我一头,爷们儿杀过人不假,便叫所有的死于非命都甩给我背么?我凭什么背你的命?凭什么为你担干系?凭什么你不痛快了,倒叫我记着你,日日也不能痛快了?”
言罢霍然起身,转到廊上向着外头喊人来。贴心贴身,近处伺候总是青翁随叫随到。蒋春眼神往房内递了递,只交代三句话:“他是阴阳人。孩子的去留你问他。别叫他再跟我眼前晃。”
话凉薄,人去远。竹邕诧异偏头望室内,又惊见少年瘫坐,眼底空得丧了魂。
狗头帮帮主向来说一不二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狗头帮帮主向来还很口是心非,更兼口硬心软、口缄心明,总之嘴跟心常常不在一个窝里待着,特别拧巴,清楚这些的却只有长老竹邕了。
蒯二狗一辈子没成过亲,自然也没机会当爹,所以尽管捡了个便宜儿子回来,然而并无头绪日后该如何相处并教养。一抬头,正见笑吟吟迎出来的竹邕,径直甩手将蒋春交与竹邕照拂。
第一件事自然先洗脸洗澡换衣服。蒋春性子一贯大喇喇的不避人,听说洗澡,屋里头又没丫鬟,便爽气地把衣衫全脱了。竹邕乍一见,可是吃惊不小。
看起来身高肩阔的男孩子,其实精巴瘦,皮肉裹着骨头,快连肌肉的形状都瞧不出来了。浑身上下新伤旧痕一层一层摞着,青紫褐红掺在一块儿,倒像个染料作坊滚出来的。捋了他蓬发草草挽起,便将整张脸同后脖颈明明白白露了出来。结果耳后赫然一道泛着脓血的割伤,端瞧外翻的皮肉已黑,少说晾了有三五天,边缘干涸的血块黏着发丝纠结成了痂,厚厚地盖在皮上。
竹邕一把年纪,最是心疼小孩子,哪里忍见这些?登时呼吸都颤了,抖着手万分小心地给蒋春清伤口。问他疼否,他说不;问他气否,他也说不;问他怎么伤的,就说树杈子刮的,不打紧。倒也真的硬气一声未吭,只将两手紧紧攥着,指节泛了白。竹邕一应看在眼里,弄好了伤口抹完药,忽绕到蒋春身前蹲下来,一把将他抱住了。
“好孩子,以后不受苦了,疼了可以喊,难过了可以哭,没人敢笑话你的。谁笑话你,爷爷给你摆平!”
蒋春僵硬地任由竹邕抱了会儿,倔强梗着的小脑袋终于垂了下来,轻轻说:“老爷子,抱太紧了,有点儿疼。”
竹邕就咯咯笑,琢磨了蒋春的性子,并不将他拆穿再逼他示弱。老人明白,世事磨砺,会有些人渐渐颓了败了服了顺了,也总有些人是宁折不弯死不低头的,小小的蒋春便是后者。
后来蒯二狗从竹邕嘴里听说了蒋春身上的伤,立即孩子气地嚷嚷要给义子报仇,教训那些街面上闯祸胡闹的熊孩子。竹邕好笑,尚来不及揶揄着劝两句,蒋春自己把义父拦下了,仰着脸一副理所当然:“打架是我的事,报仇也是我的事,我报得了就报,报不了回家练练下回再报。不干义父的事,您别管了!”
蒯二狗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头却挺得意,直说狗崽子有骨气有担当,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反是蒋春心下有些后悔,暗忖这个传说中身怀绝世武功的流氓帮帮主脑子不怎么好使,恐怕传言失真,自己一不小心撞进江湖骗子手里了。
好在扎扎实实练过一阵功夫,蒋春的精进有目共睹。小子的身子壮了身手健了,总算不再对蒯二狗的“神功”抱有怀疑,自此真的安安分分给人家作了儿子。
不过发噱的是,父子结缘的头几年里,切切实实头疼的恰是蒯二狗自己。
也不知哪处的空穴起的无名风,硬是把蒯二狗同蒋春相遇的场面以讹传讹作:狗头帮帮主规矩奇诡,能在他身上落牙印者便可获亲授绝世武功秘笈。有缘者,更可拜蒯二狗当干爹。这下坊间仿似清水入滚油,直炸了个沸反盈天。
蒯二狗的武功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闻名三省无敌啊!往日连各堂口分舵的扛把子都未曾有幸蒙他传授一招半式,说收义子就收了,甚至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人家没法不信帮主大人心意有变,终于肯开馆收徒了。于是乎,成天乌泱泱一群人堵着狗头帮总坛大宅的门口求见蒯二狗不算,他更好似一夜间成了挂在朝廷榜文上的通缉要犯重金悬赏,是行走的香饽饽、移动的肉靶子,到哪儿都免不了遭遇一番轰轰烈烈的围追堵截。每个人都张着口露着牙,使劲浑身解数要去咬他一口。至今回想当年的场面,便是凶神恶煞的獒犬蒋春眉目间都隐约流露出一言难尽的戚戚焉,感叹:“真好像大白天掉进魃鬼城,太他妈阴森了!”
诚然,凭蒯二狗的身手慢说咬他一口,就是近身也难,加之狗头帮旗下人员壮大,要收拾掉那些误信谣言的痴人可谓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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