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燕王府,养个瘦得柴火似的幕僚,拿出去不是平白惹人笑话?
在燕王不满的注视下,谢归伏在桌上,苍白的脸上深深皱眉,笔尖缓缓翘起,竟是睡梦中握紧了笔。
凤璋一愣。
像是魇住了。
错愕也只有短短一瞬,谢归又松开眉头,继续沉睡。
凤璋默然,轻轻抽出他手中的笔,另取了件衣物给他披上,就着他没收拾的笔墨,开始批阅文书。
谢归的呼吸声均匀而清浅,配着凤璋簌簌的落笔。处理完的文书越来越多,直至最后一份停笔,凤璋手腕酸痛,才轻轻地推了谢归一下。
他醒来尚自懵懂茫然,很快眼神便恢复清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殿下?”
燕王殿下唇角一抽,将笔丢回桌上,皱眉:“这是什么表情?”
活像见了鬼。
谢归轻咳两声,“不知殿下会过来,有失远迎。”
有失远迎?
人在他的王府里,还将自己当主人了?
真是睡着了都不忘膈应人。
谢归下意识地抓笔,却发觉文书已经叠成一摞,明显被翻动过。他前面还摆着一份刚刚批阅完的,墨都没干。
他试探地问道:“殿下都看过了?”
凤璋没好气:“本王没看,大约是你梦里看完了。”
这一趟走得有些自找没趣,凤璋瞥他一眼,又径直走了,徒留谢归坐着愣神。
他不知不觉睡着的,得有一个多时辰了。
竟睡死到这种地步,连凤璋批完文书都没发觉。
他怔怔地坐着,眼神忽明忽灭,不知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竟然又见到了凤璋。
谢归以为自己眼花了,却看见凤璋拈着指尖的土,眯起眼睛问他:“你老实告诉本王,是不是把药都倒院子里了?”
他暗叫不好,凤璋已经冷笑一声,直接叫了两个死士来。
两人初时还不知何事,可循着凤璋指的位置闻了闻,脸色就变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瞅着谢归。
“以后谢公子喝药,必须盯着他喝完,一滴都不许剩。”凤璋瞅着脸色陡变的谢归冷笑,“要是他还敢倒,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他喝!”
第25章 东南告急
时入五月,东南三郡已要入夏。
浊白的海浪拍碎在礁石与滩涂,海风浓烈,日头照晒下腥热异常。
望海郡的海边城塔已经蚀化,青苔弥漫。兵士只穿着单衣,蹲在小的可怜的阴影里,嬉笑着猜拳。
运气好的话,一个上午能赢两吊钱,几乎是一家整个月的开支。
输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盼着下次有好运气。
值守城头的将领不愿挨日头晒,早就找好借口,躲到不远处的树荫底下。
兵士们蹲累了,站起来抖擞腿脚。有人眼尖,看见银蓝的海平线上窜起一条黑线:“那是什么?”
他们纷纷起来看,又回头看一眼背后,望海郡高耸的瞭望塔正对着黑线,在日光下勾画出短小的黑影。
有人笑他:“你又不是第一次值海,上一回海上还长了棵树,你忘了?”
他们又嬉笑着纷纷坐回去,继续忙着赌钱。
海上的黑线越来越显眼,兵士们背对海面,没有发觉。
瞭望塔上海风更烈,小兵揉着睡麻的胳膊,又揉揉眼睛,换个姿势。
他无意间朝外面望了一眼。
目所能及处,是七八艘逼近的大船。日光照射下,甲板上无数刀光雪片似的闪动,成群簇拥,密密麻麻。
他愣了半晌,腿脚发软,牙都快咬碎了,哆嗦着摸向示警的号角。
乌黑的船只涌来,逼近到不能再近的地方。
悲怆的号角声撕裂了苍穹,犹如尖刀利刃,沿着官道密林,直插京城。
——东南告急!
五日之内,东南望海、靖海、平海三郡接连飞报,瀛人大举入侵,海防崩毁,三郡溃乱。
往常吵闹如集市的朝议死一样寂静。
朝臣们低头不言。金座之下,战报层层叠叠,足足够到了内侍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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