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简阳一头扎进房间,碰的带上门,力道之大,墙壁都在嗡嗡震动。张景松烧了一桌子菜,叫他吃饭,他应也不应一声。
门从内反锁,拧不开。
他妈的!张景松也火了。愤怒激起了他的食欲,他风卷残云,一点残羹冷炙都没给简阳留下。晚间刘以亨打来电话,小聊了两句,听说这个情况,干脆走上楼。他刚下酒局,喝得微醉,面带酡色,话比平时多些。
张景松给老友泡茶。刘以亨笑嘻嘻的,“一个老讨债鬼就够你对付了,这又来了个小讨债鬼。你上辈子挖人家祖坟了吧?”
张景松烦不胜烦,后悔不该轻易答应唐瑞。刘以亨还算讲义气,主动请缨,明天早上帮忙搬行李。
“他就是不去怎么办?”
“架也把他架去!”张景松一锤定音,就是简单粗暴。
简阳把自己关进房间,,扑在床上,委屈得哭了一场,声音沙哑哽咽,出于自尊,他不愿让张景松知道他哭过,对方叫他,只装作没听见。张景松试图闯进来,耸动把手,发现门反锁着,低低骂了一句,走开了。他以为过段时间对方会再来。只听客厅里零星的碗筷声,接着是水槽冲水的声音。天色渐晚,他躺在一片黑暗当中,眼泪干涸在脸上,凝结成块,极不舒服。
忽然有人说话,他跳起来打开门栓,又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头脸。张景松终究没有进来。说话声是两个人的,有问有答。是刘以亨来了,简阳分辨出来,锥心的失落。他意识到,张景松不会再管他,他输掉了冷战。
刘以亨只待了一小会,寂静再度降临。又过了一会,门缝里的亮光也熄灭了,他听见脚步声绕进隔壁卧室,随即停止。他的临时家长睡下了。
简阳钻牛角尖的想到母亲的咆哮痛打,父亲的无视,同学的冷落,感觉生命里所遇的尽是坏事,没有一丝温暖,绝望碾过五脏六腑,痛得在被底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热泪又再滚落。
发泄过后,到了半夜,悲伤如潮水退去,他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的言行,感觉是太任性,不知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翻出手机,点开一棵树灰暗的头像,写了删删了写,一长条消息,点击发送。
他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中午只吃了一块面包,硬撑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轻手轻脚爬起来,找东西吃。
张景松睡眠很轻,听到客厅里传来隐约的响动,担心是小偷,起来察看。厨房门半开半掩,透出些微光亮,张景松从缝隙里张望,简阳站在灶台前,正往热水沸腾的锅里下面条。
少年明显哭过,眼睛红肿,满脸泪痕,带着一种痴态凝视着幽蓝的炉火,仿佛出神地想着什么。这孩子也是可怜,想起他的身世,张景松心软了,走进去,炒了一碗肉丝,盖在面条上。简阳坐在方桌边,挑起面条往嘴里塞。好香,比他吃过的任何一顿饭都美味,就像食神落魄时吃到的那碗叉烧饭。热气润得他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了。
“张叔,能不能不赶我走?”他恳求对桌的男人。
张景松一瞬间产生了动摇,就要做出让步,可万一,他又故态复萌呢?张景松硬起心肠,“先住一个月再说,把坏习惯憋过来。”
简阳眸光黯淡,整个人像脱水的植物,瘪了。
第二天张景松早早起来,给简阳收拾行李。令他意外的是,少年已经准备妥当。还如来时一样,一只双肩包,轻便简单。
简阳坐在床沿,见他进来,站直身体。张景松点点下巴,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下楼。白昼渐长,天色早已大亮,遍地洒满柔和的晨曦。
刘以亨站在花坛边等待。
“没有多少行李嘛。”
“要不你先去。”张景松听出他的话外音。
一老一小都臭着张脸,刘以亨怕他们吵起来,想了想,还是留下,“算了,答应了的。”
两人陪简阳找到寝室。条件比张景松想象中优越,双人间,空调、热水,一应俱全,他稍微宽心。张景松交代他抓紧功课,早晚自习一定要参加。简阳拖长了调子,好好好,都好,也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临走的时候,在宿舍楼下,张景松刚转身,忽然被少年从背后抱住。简阳鼻子贴在他颈间,使劲地深嗅,像是犬类记住主人的气味。
简阳抱得很紧,全然陌生的触碰透过衣物直传到皮肤,张景松浑身一阵战栗,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撒开双臂,扭过头,不让他看到脸上的表情,飞跑开了。
刘以亨在旁目睹一切,哑然失笑。等简阳混入众多学生,用胳膊肘碰了碰张景松,“那小子还挺依赖你的。要不你把他收了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搅得张景松心里波澜微兴,有些烦乱,“别胡说。”
第7章
审计组进驻,占据了公司的会议室。因为先前庄广睿在他面前口头提过,张景松交代部门员工积极配合,他本人也被问到了几个问题。出于直觉,他总感到这次的审计背后有鬼,不像庄广睿说的,例行公事。
他向刘以亨透露了他的感觉。刘以亨说帮他打听打听。张景松知道他与庄广睿私交甚密,当初双方成功牵手就是他在中间搭桥,没有阻止。
很快有了回音,张景松又接到庄广睿来电,仍是老地方见。对方半开玩笑的责怪他,何必劳烦刘以亨当传话筒。张景松在电话里赔不是,下班后,准点前去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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