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戥盏乃为夏国王储!全夏国正等着他回去继位!”耶律衡纪亦已握住刀柄,只待对方出手之时及时护住自己。
彦成敛下眼,不知该做何决定,灯盏,他的灯盏是夏国王储。
回去,继位为王,留下,寄我篱下。他会如何选择?
灯盏如星的眼,灼伤了彦成,他说:“爹爹,随灯盏回夏国可好?”
彦成抿着唇,并不开口。
“爹爹……”灯盏趴他膝上,说:“随灯盏回夏国可好……夏国的子民没有灯盏不行呀……大哥已战死沙场,夏国不可一日无君……”
默默闭上眼睛,生怕泪落下来。
早知他是夏国王储,看着他一次次拒绝来迎他回国的细作,便以为,他不会走了,不会离开……最后都忘记了他是王储之事,天真地以为,他可以一直呆在将军府,一直乖顺地做他的儿子,能够与他一文一武,共保圣朝江山。
终究,只是无妄的梦,他们怎逃得脱命运的桎梏。
那几许相思,怕是今生再无缘出口。这般也好,他不在身畔,那情欲自然也会渐渐消沉了罢。
“爹爹,你张开眼看看灯盏,你和灯盏说句话好不好?”灯盏哭了,泪已透过裤子润湿了彦成的腿。
到底还是心疼,张开眼看看他的小灯盏,想告诉他:宝贝,我们回家吧,夏国也好,辽国也罢,咱不管了,跟着爹回将军府。爷爷还在等你……
轻启唇,却是涌出一口鲜红,堪堪落在灯盏脸畔。
如玉容颜,霎时变色,苍白处若纸,艳红处,便似他眉间朱砂。彦成看着他的脸,分不出哪处是朱砂,哪处是自己呕出的血。
“彦成!”耶律衡纪惊叫一声,被灯盏的眼神硬生生地阻住了想冲过来的身子。
“本国家事自有本王处理,不劳耶律将军费心!将军请回吧!”灯盏没有站起来,依旧趴在彦成腿上,就连脸上的血,都不曾擦去。
耶律衡纪张张口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退出房去,临走还替他们掩上了门。
直听着脚步声远了,灯盏才开口:“爹爹,我扶你回去躺下。”
“不劳夏王。”
“爹爹,灯盏不是有意瞒你……”
看着那满是歉意和不舍的眼,还有那张血泪模糊的小脸,彦成又怎么能狠得下心,狠话只说了一句,便再说不下去。
“爹知道,来,爹帮你把脸洗了,就跟他们走吧……夏国怕是等不了了吧,不然也不会求助辽国……”
灯盏抬起头定睛瞧着彦成,忽止住了泪,问:“那爹爹呢?”
“我自然是回将军府去。”
“不成,你得跟我回夏国。”
彦成揉揉灯盏的脑袋,强扯出个笑来:“傻孩子,你是夏王了……”
“不是,你就是我爹爹,我是夏王也好,什么王都好!爹爹就是爹爹!”
平日里一直觉得灯盏执拗的模样很可爱,此刻却令他心疼不已,再无法控制情绪,猛地一把抱住灯盏,喃喃道:“爹舍不得你呀,舍不得……舍不得……”
灯盏立即借坡下驴,说“舍不得就跟着我回去可好?”
“爹有爹的家国,你有你的天下,你我是不同的。”
“可是,灯盏的天下不能少了彦成。”
“你叫我什么?反了你了!”彦成抬手就要打他。
“是不能少了爹爹,是爹爹!”灯盏嘻嘻一笑,扑到彦成怀中使劲儿地蹭着。
伸出手用力抱住怀中的少年,真想就这样不分离了,什么定国将军,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孝仁义,都不要了,不要了……
他只要他的灯盏,只要他的宝贝儿子喜乐平安。
三日后,京中百姓风传:定国将军携子叛国……
多少人为其扼腕叹息,没有人去猜测原因。他们还沉浸在定国将军定国平乱的喜悦中,走不出来,唯有叹息。
只有老将军,坐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抛一把鱼食到池塘里,轻轻叹一口气:这池鱼是小灯盏养的,自打他走了以后,自己一直替他打理。其实他们离开那日,便知这一走,已是归期无望。
他并不怪灯盏,也不怪彦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九岁,能有多么坚定的信仰?
况且,若为了家国,硬生生地分开,必徒受一生相思。与其一生苦楚,不如快意一世。当年若自己能悟到此处,抛舍了这些虚事,灯盏怕就是自家儿子了吧?
在知道灯盏身份的时候,不是没震动的,不是因他是夏国王储,而是因灯盏是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管他叫爷爷,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当他看到可爱的小灯盏时,又忍不住要抱到怀里,不为怀念旧人,只为真心喜爱这个孩子。
“小灯盏,爷爷想你了……”
☆、第八章
康定二年夏,夏王薨,后殉葬,二皇子戥盏继位。自此开了夏国不曾有过的盛世,史称‘启明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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