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不由自主泪流满面——原来不是他幻听啊！他什么时候不姓穆改姓莫了？就算他喜欢小雨也还没入莫家的门吧！？
四
全身不少于三处粉碎性骨折,练功走火入魔伤了筋脉,被迫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莫雨郁闷得想杀人。
对了,他现在不叫莫雨了,谢渊老头深情并茂的把他耳熟能详的毛毛身世硬按在他头上——他是仁剑穆天磊的儿子穆雨,穆大侠为保护村民死在南平,他娘殉情,他流落江湖直到现在才被人找到。
疯了,浩气盟所有人都疯了,包括那个被请来的医圣孙思邈。
尤记得当初流浪在江湖时毛毛硬拉着他去万花拜访了这位医圣,求解疯病之法,最终还是求而不得。
他到现在还记得对方摇头轻叹的模样,但这和失望的毛毛比起来又那么微不足道。
此病无解又如何,世界这么大,终会有办法解决,所以他遇到了谷主,学会了可以暂时压制疯病的红尘秘法。
他讨厌这位连病都治不了的医圣,在他到来的时候装睡不理。
身体检查免不了肢体触碰,每碰一下就是一股剧痛,他不是示弱的人,唇都咬破了也没有呻/吟出来。
突然就想起了毛毛,当初他从崖下跳下的时候大概也是这般疼吧,毛毛最怕疼了,但是之后的见面从来没提这些事,只是一如继往的傻笑着,让他的心也变得暖暖的。
孙医圣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孩子在死撑,眸中闪过一丝赞叹,然后尽量快速的检查完毕。
只是越检查眉梢就皱得越紧,身上的外伤内伤倒是小事,这小子不出几年就能完好如初,只是这经筋脉异于常人,怕是……
谢渊心急如焚盯着孙医圣的褶子脸,孙医圣褶子一抖,他的心脏就跟着抖三抖,一场会诊下来,简直比他孤身闯过千军万马还累。
孙医圣无声侧头,谢渊心领神会屏退他人跟去了侧屋,心里不详的预感飙升,怀揣着一颗颤抖的小心肝给自己打预防针。
没关系,就算这孩子以后残疾只能永远躺在床上不动,他也不会嫌弃这侄子,养他一辈子也愿意。
但是事实显然更残酷,恩公的儿子是天生三阳绝脉之体,武学奇才,但天妒英才,那孩子只能活到弱冠,而立之年与他无缘。
乍闻噩耗,谢渊情绪激动,长年鼓舞浩气士气而常常嚎的纯爷们大嗓子一下子就惊动了相隔甚远的莫,咳,穆雨。
穆雨对这两人都没好感,蓦然睁眼,黑眸冷冽尤如万年不化的冰川,冷得惊人。
但是不到片眸,那片冷光消失,他想到了重生前的事,因为毛毛死得太突然,他一下子理智断线,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研究一个重要的问题——毛毛究竟是怎么死的？
敌袭？暗杀？内斗？
一个个猜测被不断提出又被否定,那种事情就算浩气盟隐藏得再好,烟也能知道。
直到现在,他才想到一个可能,毛毛他……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身患不治之症？
几乎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就相信了,屏神凝息不放过外面任何的声音,无奈谢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为了不吵到内室休息的侄子,压低了声音和孙医圣交谈。
勉强凝聚的内力只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那几个陌生的词汇无法组合成他想要的内容。于是,在某次没有外人的治疗中,他按耐下心中对孙思邈的不满,压抑着性子拐弯抹角只为诈出真相。
“孙……爷爷,谢……盟主说我身体那个三阳什么会让我以后变得很厉害！”
他试图学着毛毛的傻样混过去,但是僵硬的脸部肌肤怎么都不肯合作,最后他只能放弃折腾自己,垂眸掩下所有表情。
“虽然我只能……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发自肺腑,他把关键的没听到的部分全都模糊化,剩下的,便只能和孙思邈见招拆招了。
孙医圣先是惊讶谢渊会告知这孩子实情,然后又看到这孩子心情坚韧,缓和下态度。
“你能这么想着实不易,可惜三阳绝脉必须内力高强之人耗费一甲子的功力替你打通全身筋脉,当今世上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云游不知去向的纯阳的吕仙人和高僧渡启。就算寻到这两人,他们也愿意为你打通筋脉,那个过程也是痛苦无比,生不如死……”
他悄然抓紧了床下的被单,虽然还不知道那个三阳绝脉是什么病症,光听这救治之法就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毛毛……他的毛毛当初究竟是以什么心态来面对这一切还能笑出来的,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忆起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景,那声珍而又重的道别真的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小雨哥哥,我今年25岁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一眨眼就过去了。”当时毛毛比着他俩相差无几的身高笑得傻乎乎,于是他顺理成章跟着回忆起稻香村还没覆灭的童年。
现在想想,毛毛只是感慨的强调了25岁这个词,他第一次恨自己聪慧的大脑,满嘴苦涩,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25岁……”
孙医圣叹了叹气,“谢盟主已着人去少林取《易筋经》,能参悟多少全凭你的悟性,但是这东西再有用也只能帮你撑到25岁……”
他闭上眼,嘴里满满都是咬破唇的血腥味,心脏痛得快让他窒息。
他不知道毛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心疼得快要发疯,这群没用的庸医,这群没用的浩气,他们连你的病都治不好！
该死！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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