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前一刻还威风凛凛龇牙咧嘴,下一秒就变成街头人人喊打的野狗,垂着脑袋跟在男子身后乱窜,抱头鼠窜的模样堪比被抓的小偷,仓促之间还不小心差点绊倒男子。
男子被狗绊了下,回过头怒目而视,却看到半人高的大狗露出怯弱的模样,满脸畏缩。男子被狗的模样逗笑了,毫不客气给了大安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怂,不就是回趟家吗?”
大安呜咽两声,似乎颇为委屈。
正说着,两支铁蹄的面目越来越清晰,男子晃神,哆嗦着手指着前方,颤巍巍道:“这,这这回家貌似有点难啊。”
其实说起来,端如昕对他还不曾严厉过,从小到大,都是各种宠各种和颜悦色,便是连句重话都没有。然而越是这样,男子越不敢去试探他娘的底线在哪。
比如这次离家出走。五年啊,当年留书一封,人就跑的没影了,怕他娘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个长子怎么就离家出走,还一走五年,连封信都没有。
倒不是男子懒得写,而是每每提笔,就恨不得把这些年天大地大,在长安锦衣玉食里无法体味到的酸甜苦辣,所见所悟全部写下来。还没真的落笔,自己就嫌自己啰嗦,便想着从简,结果简来简去,就只剩下一句:一切安好,勿挂。
还不如不写呢。
再有就是写了第一封,肯定有第二封,他这些年说颠沛流离都是轻的,万一哪次中断了写信,被娘察觉——女人天生敏感脆弱,那可如何是好。
加上这些年来风平浪静可以让他安心写信的日子不多,索性就没在写。
男子才回神,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片刻功夫,铁蹄便分作两方包抄而来,将一人一狗团团围住。
男子打了下自己没规矩指着亲娘的手,垂下眼睛把鼻尖的酸意压下,抬头时已经霞光万丈笑靥如花,一改刚才的又酸又涨的情绪,做出三分欢快三分孩子气的唤道:“娘~”。
这一声娘当真是千回百转,绕梁三日。
端如昕有口气堵在胸口,堵得她心里发酸,差点憋出泪来。看着这个儿子的脸由远及近,真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端如昕勒住马缰,把所有的情绪压在脚底,理智的想到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是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若是这次轻易原谅他了,以后更要无法无天了!
于是她别过脸去,没有看他。
差点被抽巴掌的儿子丝毫没有自己丧尽天良的觉悟,欢快跑到端如昕面前,拉着端如昕的衣摆,欢喜道:“娘,我好想你。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好看呢。这么年轻,让长安城那些个深闺女子怎么办?”
端如昕堵在胸口的气转移到了肝上,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呲溜的冒着火气。若非这么多年过去,端如昕早不是雷厉风行的自己,否则现在真要打钟毓一顿。
多年来察言观色最是一流的钟毓见状,带着三分诧异三分怒气,偏又做出一副柔声的样子,说:“娘,你怎么不说话,谁惹你生气了,我去教训他!”
端如昕不予理会。
知子莫若母,像钟毓这样专精甜言蜜语,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泼皮性格,口头的指责和手头的责罚根本起不来任何作用。端如昕深知要让这个儿子知道教训,最大的手段绝不是和他说教。
而是,不理会他。
钟毓见端如昕冷着脸,把头扭在旁边不发一言,心里咯噔响起警铃,试探着用理直气壮的语气道:“谁,谁敢欺负我娘!”
说罢,看向身旁的嬷嬷,嬷嬷是端如昕娘家带来的,跟着端如昕多年,情谊非同寻常,钟毓自然清楚,于是故意说:“许婶,有人欺负我娘,你也不知道护着她。不是我说你,你家小姐的身份多尊贵,还让不知好歹的人欺负了去。”
许嬷嬷很有眼神的闭嘴。
钟毓越说越义正言辞,好像只要端如昕指个人,他就能把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宰了:“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想当年我在京城也是街头一霸,谁敢让我娘受委屈,看我不带人灭了他。”说罢,笑嘻嘻的对着端如昕:“是吧,娘。”
他左一个娘右一个娘,端如昕再怎么铁石心肠也软了下来,眼眶也红了起来。
钟毓不怕端如昕发火,更不怕端如昕拿着鞭子打她,却怕他娘心里难受。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只好拉起端如昕的衣摆,直直的左右摇晃起来,无声安慰着。
端如昕深吸口气,想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和这个不孝子好好说道说道,结果一低头,就看见钟毓一身破烂,头上还顶着根枯草,正没心没肺的笑着。
于是满腹的指责被心疼取代,可又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钟毓,忍了半天才叹气般说了见面这么久的第一句话:“反正你也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不管你这次回来后还会不会跑,我都给你把婚事定下来。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端如昕语气里是难掩的疲惫和失望,说罢,掉转马头,径直离开。
两支铁骑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去。
留下钟毓在风中凌乱成一尊苍白的石像,随后寸寸龟裂,随风而逝。
第2章 相亲
长安城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与燕国对抗了三年多的战事终于大获全胜,喜讯从南方一路传来,听说燕国使臣已经在赴京的路上,要和咱们大齐的陛下商谈义和事宜。
说来真是大快人心。自从十多年前燕国派刺客暗杀齐国陛下,这些年来两国战乱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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