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剑圣和大国师再起斗争,大国师身亡落雁湖的消息已经传得人人皆知。而青城山附近的昆府和和镇,昨日也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和和镇的祝师从镇外小河里捞出了一个人。
当时围观帮忙的人不在少数,回来后纷纷引为谈资,说被捞起的是个成年男子,头上有伤,一身衣服哪怕被水泡坏了也能看出奢侈昂贵,指不定是在哪里遭遇了劫匪,才被敲晕丢近水里。
寒冬腊月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这人被救上来时竟然还有微弱的气息,真是命大。
的确命大,救人的祝师闵吉想。
地方上的祝师乃是入了官籍的朝廷正职,属于供奉院一系,受大国师统领。按照那位老人家的规矩,县城小镇都要派遣一位,平日里负责传递邸报,占卜求雨,降魔驱邪,偶尔还帮姑娘们测个姻缘。
据说几十年前祝师们还得学医药,但自从大国师进行了一番改革,这些年里新培养出的祝师更专注于祝呪符阵卜,基本不会看病了。
和和镇的祝师闵吉今年十六岁,却是难得懂点医药的祝师。
闵吉把溺水之人带回自家小观,好生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人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受了寒,四肢手脚都有冻伤,头上还有个肿包,积了淤血。
受寒能喝药,冻伤不严重,多泡泡热水就好,但头上的伤闵吉却没有办法了,他懂一点医术,却不是神医,只能上了药又用纱布厚厚缠绕,免得入邪。
给冻伤的右手上药时,闵吉在这人食指指根发现了一圈殷红的奇怪符文。这是与不归属此世之物签订契约留下的凭证,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显然和闵吉一样,是个祝师。
应该还是个挺厉害的祝师,闵吉猜测。
猜测归猜测,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又昏迷不醒。救回来的当夜又开始发烧,闵吉照料了一整晚,好不容易见到高烧退去,在第一声鸡鸣响起后,十六岁的少年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一脸懵逼的。
屋子里这狂风过境一般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桌凳倒地,屏风歪着靠墙,棉被飞到了房梁上,花了一两银子买的青瓷脸盆摔得遍地开花,刚醒来的闵吉差点一脚踩上去。
他从河里救起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屋内唯一一把稳当的木椅上,尽管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虚弱,却依然把背脊挺得笔挺,后背和椅背之间简直能再塞进去个闵吉。他端坐,自有一种不动如钟的气度。
若说这人身上哪里奇怪,大概只有他明明听到闵吉的声音转过头,双目却依然紧紧闭着。
“抱歉,”他很坦然地承认了罪行,“一不小心把你家弄乱了。”
这是一不小心能弄出来的场面吗?闵吉听得嘴角抽搐,但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他也不好意识追责,注意力便落到了另一个方面:“兄台身体恢复得不错?眼睛怎么了?”
“醒来后就发现睁不开,”病人回答得淡定,“我想我可能是个瞎子。”
闵吉:“……你想你可能是个瞎子?!”
“大概吧,”病人点点头,“因为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闵吉:“……”
十六岁的小祝师又询问了几句,发现这位虽然不至于连太阳东升西落都不知道,但更多常识答不上一个字,立刻明晓了状况。
失魂症!
头伤是可能引起失魂症的,只是不多见罢了。
不过,一个伤寒未愈,头伤患上失魂症,又可能眼瞎的病人,得是做了什么,才能把房间搞成这混乱模样。这就算了,他竟然还敢自己摸索着起来。
闵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只能默然地将这位胆子天大的病人扶回床上安顿好,又清理掉地上的碎瓷片,将屋子里的东西一一归位。
一边做这些,他一边问:“兄台还记得些什么吗?”
病人道:“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名字。”
闵吉闻言高兴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吗?”
这样说的病人眼睫微颤,眉心紧蹙,一圈纱布下乌发披散而落,逶迤铺满了半边床。冬日浅薄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上照进来,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更衬得这人肤色苍白。
之前他一张脸在水里泡地有点肿,如今这肿消下去大半,五官便一下子明朗起来。闵吉这才注意到这人相貌很是昳丽,但昳丽得十分规矩,眉目浅浅淡淡,不言不语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有注意到了,才会霎时惊艳。
此刻,这个壁花般的美人迟疑道:“我叫谌巍?”
“听起来有点耳熟。”闵吉下意识说。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哎?!!!”
***
和和镇在青城山附近,住在这里的闵吉不至于没听过青城掌门的名字。实际上,他不仅听过这名字,还收藏了很多有关青城掌门的东西,像是木匠仿照剑圣佩剑打造出的玩具,说书人写的关于青城掌门的话本,堆满了供奉观里的一间书房。
他也因此格外熟悉传闻中青城掌门的相貌,什么剑眉星目,相貌堂堂,身长八尺,猿臂蜂腰,都是背熟了的。由此脑补出的大英雄模样,和壁花般的病人哪里有半点相似。
“青城掌门?他是谁?”患了失魂症的病人不知道自己一口吐出了何等的惊人之语,也在疑惑,“我好不容易想起一个人名,竟然还不是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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