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却急促,被空空的竹筒无端地扩大了好多,空灵的声音揉按着耳廓,在这样的竹屋里,无论做什么都像是笼上了一层儒雅宁静的逸趣,箪食瓢饮的日子似乎也变得色彩斑斓起来。
那时候他母亲的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林瑞哲很小的时候就跟村里的赤脚大夫学会了煎药,农忙空闲下来的日子,他就会背着篓筐出入山林,有时为了摘一株灵芝,他会攀上连大人都不敢去的悬崖绝壁。
这样的日子虽然贫穷,可他过得很知足。
然而有一天,他采药回去之后,却看到了满院子的血迹,晒场上摊铺着的果脯肉干被肆意践踏过,零乱地散在地上,他的妹妹抱着膝盖坐在井边,脸庞犹有未干的泪痕,目光却已经空洞无神,见到哥哥回来,仍旧像是个木偶娃娃似的,全无反应。
药镰从林瑞哲手中叮地掉落,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慌张地跑过去,跪在她面前,捧着她的脸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一次一次。
喊得喉咙都哑了,可是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毫无表情。
心里的恐惧简直像疫病一样疯狂地滋生开来,林瑞哲在妹妹面前跪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反应,只得转身,发麻的双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屋里,却在看清满屋狼藉的时候,连指尖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冰凉。
他的母亲横尸在床上,旁边还有一具无头的尸体,那无头的尸体套着他父亲穿的那件衣服,已经被戮了好几个血窟窿的身体仍然死死护着母亲。
他的兄长曾经是个温和善良,皮肤白净,笑起来有些腼腆的少年,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散发着淡淡的新鲜雨露味道。
可是此刻,这个清俊少年的尸体就横躺在地上,衣服已经完全被撕烂,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吻痕,再往下……
林瑞哲没有再敢看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疯掉,他甚至能够迈动僵硬的步伐,麻木地脱下外套盖在了兄长的身上。
可是脑子却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走到床边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林瑞哲睁着眼睛,愣愣地往下看——
那是一个已经完全血肉模糊的头颅,他还依稀能辨得出来,那是他的父亲的头颅。
“呕……”满筵席的肉食似乎又和当初的血腥交织在一起,林瑞哲喝得头晕目眩,突然觉得很恶心,远远走离喧闹的宴席后,跌跌撞撞来到偏僻的树林边吐得天昏地暗。
心里的痛苦却丝毫不减。
不知不觉地从当年的血海深仇想到了兰城一战,或许是因为曾经痛失过最珍爱的人,才会把每一个生命都看得那么重要。易北的士兵在他心里不是下属,而是他的兄弟,是他会倾其所能保护的人。
春寒病爆发之后,他根本难以辨清哪个是染病的,哪个是未染病的。他知道如果他向王上如实禀报的话,四十万兄弟都会葬送在兰城,谁都不可能回来,所以他只得谎报自己带回的都是健康的士卒,然后在行军的路上,不断地研究着抑止春寒病的药方。
林瑞哲在草药方面还是很有见地的,早些年他也曾经出于兴趣尝试着调配过治疗春寒病的方子,如今再加以修改,让随军大夫煎好后分给将士服下,虽然不能治愈,但好歹遏制住了疾病蔓延的速度。
然而大军的消耗量是相当惊人的,纵使林瑞哲再怎么把药方精简,仍然会出现有些药引无法配齐的状况,如今终于回到了帝都,照理说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在各个药房抓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非常的不安。
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非常不好的预感。
林瑞哲扶着树,枯瘪的树疖扎在他掌心,麻麻痒痒的,有些痛,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怪异。
半月台其实是由着易北帝都延伸出的一个岛屿建成的,唯一的通路就是一座浮桥,林瑞哲模模糊糊看到远处闪烁起几点橙色的灯火,但那只是一转即逝,然后又隐匿到树林里被黑暗吞没掉。
额头涨痛得厉害。却不知道胸口那惶惶然的悸惧是因为什么。
“抓紧的,速度快一些,把柴草都往上堆!浇足鱼油,手脚放麻利!”
在监军的督促下,那些士兵匆匆忙忙往林子边沿堆加干柴,紧跟着又有另一拨士兵往柴草上浇泼一桶一桶的鱼脂油。
大量的松茸柴草围绕着半月台堆了一圈,由于是易洛迦下的命令,这些士兵都不敢怠慢,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监军见燃烧物备的都差不多了,便抬起头看了看西南方的天空,之前易洛迦说过,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会在西南方点燃一盏孔明灯,守哨的士兵就要在那时一齐引燃柴火。
监军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紧张起来,连手心都微微沁出了细汗。
环绕着半月岛的涪水发出浪涛地拍打声,有水花劈打在礁石上,顷刻碎成万点雪沫,这么湍急的水势,就算再善泅的人,也很难从半月岛逃离的吧?
远处的士兵还在浑然不觉得饮酒作乐,欢声笑语徘徊在地狱的门口,监军带着这样的心情去听,不禁就觉得毛骨悚然。
“大人,看,是平西爵放出的灯!”
旁边的人突然碰了自己手肘一下,监军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看向天际,只见墨蓝色的夜空中飘飘忽忽地就升上一盏明黄色的灯,夜风吹过惹得它微作晃动,监军的心也跟着它的晃动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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