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急忙说道:“公子莫急,公子忘了,您面白,家父面色灰黑,他人一瞧便穿帮了不是?”青年脸上一僵,求助似地看著他。陈九也不多说,只是看著不远处一滩泥浆。青年自是明了他的意思,脸色变得甚是煞人,沈声道:“别公子公子地叫了,现在我就是你老子,你平时怎生称呼的?”言罢闭上双眼一躺,就当是默认了。
陈九见他这般赌气宛若儿童,差点没笑出声来,起身去抓了满手的泥巴,开口道:“阿爹,你忍著点啊~”随即仔细在他脸颊和脖颈处摸匀了,又用手抓乱他的头发,恰当地遮住面容。他发觉这人不停地微颤,怕是憋著一腔怒气憋得,只是手上这触感细腻粉嫩感觉实在太好,也就故意装作不知,打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陈九念他身上有伤,拖动的时候比来时轻柔许多,但也难免颠簸。不过那人从头至尾一声都没哼过,显得十分硬气,陈九心里也生了几分敬意。路上偶遇几位父老,就照先前商定的说了,旁人倒也没有生疑。好容易把人运回家再抬到榻上安顿下,陈九一夜没睡,此时就像是一根绑紧的弦突然断了一般,倒在榻边的地板上昏昏睡去了。
待到陈九幽幽醒转,微微揉搓了一下双眼後往榻上望去,就看见那青年左腿放直、右腿盘曲,双手结定印於脐下,背脊挺直,呼吸平稳微弱,另有几道白气回转凝聚於头顶。尽管从未曾习过武,但陈九也知他在运气疗伤,打扰不得。当下也不去做其他事情,免得发出声响惊动了他。
陈九侧了个身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只得看他运功。那人脸上的泥浆已经干裂出一道道缝隙来,有些早已掉落,乍看上去实在有些!人。可看久了,却也发现他面部轮廓线条洗练雅致,此时更显出一副庄严宝相,恍若菩萨显灵,徒让人产生顶礼膜拜之感。
这时,从陈九肚子里传出轻微的咕噜声,他朝窗外望去,早已日过正中。大半天没进过半点水米,也难怪五脏庙抗议了。再看榻上那人,头顶数道白气急速收了回去,身子猛地震了几下,“哗”地喷了一大口血出来,吓得他立即跳了起来,疾步上前靠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青年缓缓仰面躺下,好一会儿平复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萎顿了。他虚弱地向陈九招了招手,陈九凑上前去,才听清他说:“去打些干净的水来帮我擦擦...”禁不住有些汗颜,这贵胄公子於死生之际,竟然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洁净与否,此等风范他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了~
他跑到屋外打了一桶井水来,拿起自己平时用的面巾搓洗了一下便向青年脸上抹去。青年像是有些嫌恶地避了一避,但终究是气虚体弱,只能任他摆布。完了,又嘱咐他去取些夹板绳子来固定断肢。陈九里里外外、忙进忙出地伺候他,服侍他小憩睡下後,又开始准备生火做饭。
他在灶间的橱柜里翻捣出几块红薯干,小半袋糙米,起灶炖了锅红薯粥。平时下饭就去後院里取些埋著的腌菜来便是,可当陈九想到榻上那人惨白发青的面色时,硬是咬咬牙,取下吊在厨房顶上的半只风鸡加水煮了。
到了傍晚时分,当他把饭菜都备齐了,那人也差不多醒了。陈九扶他起身坐好,将矮几搁在榻上移到他面前,再将饭菜碗筷放好,自顾自地就大口大口开始吃了起来。这青年也有多时未曾进食了,农家饭菜虽然粗陋,饿得慌了吃起来倒也别有风味。只见他一口粥一口腌菜,细嚼慢咽地吃地甚是优雅,两人都没有去碰那盘风鸡。
陈九忍不住夹起鸡腿放入他的碗中,说:“公子,您有伤在身,小的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多吃些,也好早日痊愈。”言罢继续埋头啃咸菜,也不敢去看他脸色。只见那公子停下碗筷,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碗中的鸡腿,又眯著眼睛盯著他悠然说道:“农家简朴,常日不见荤腥。你为何碰也不碰这鸡肉呢?”
陈九闻言脸立刻像火烧了一般地烫,打死他也说不出口这是特地给青年准备的。他嘴里含著饭菜,口齿模糊地唬弄道:“公子有所不知,小的吃不得鸡肉,一吃浑身就会奇痒无比,少不得还会烂溃发臭。这是我爹平日的下酒菜,今日就孝敬公子您了~”
青年见他油嘴滑舌,心中更是不信,冷笑一声说道:“哦?是吗?~那小爷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了,好端端的鸡,怎有人吃不得了?!”随即将饭碗往矮几上一扔,呵斥道:“你给我吃了!”陈九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心下悔到不行,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巴子,赶紧哭丧著脸又说道:“公子英明,公子英明!小的...小的是想公子吃多点、吃好点,伤好了赶紧走人,别再做小的的老子了...”眼见青年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他立马伸手抓起鸡腿,三口并作两口吞下,末了还打了一个奇响无比的饱嗝来。
青年见状面色有所缓和,凝神端坐著看著他。陈九吃完扔下鸡骨,也不敢多余动作,就呆坐著让他看。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忽然展颜而笑,声似银铃脆响,色如春风拂面。陈九看了下巴差点都掉了下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不明所以了。
只见那人笑了好一会儿,才正色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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