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很长的路,办了手续领了东西,被送到了门口。
“出去了好好做人,别再进来啦。”
c市第二监狱的外面,是群山环绕下的蓝天白云,修得整齐的盘山公路蜿蜿蜒蜒,通往下面的万家灯火。
门口停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车门被打开一角,随即向外推开。
里面的人走下来,是个满脸皱痕、西装挺括的老人。
“龚管家。”肖扬虽然对那一家子人都摆不出好脸色,但还是勉强尽了礼数。
“肖少爷好久不见。上车吧,我接您回家。”
肖扬咽下让人作呕的称呼,面无表情迈开了步子。
车里开着暖气,也让他身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隐隐发痒。
好在没剩几处了,很快就能恢复。肖扬在这十年里最大的收获,就是飞快的愈合能力。
“肖少爷,生日快乐。”老管家说得干巴巴,大概是被嘱咐过。
肖扬给脸地说了声“谢谢”。
“一会儿到了家里,先去见老爷。当家和二少爷晚上才能下班,这段时间您自便就好。房间都收拾好了,一切妥当。”
是啊,这家里每个人都可以把事情办到最好,谁都不会出岔子。
就像一台庞大的机器,日复一日运转着。
龚管家从后车镜里看坐在后座的肖扬,见他不打算问家里的情况,只能自己开□□代。
“哦对了,我刚说的老爷是指我的老爷,不是指老当家泉老爷。老当家几年前心脏病过世了。”
肖扬轻轻“嗯”了一声。
难怪,刚听管家的意思,那人已经上位了。要算岁数,郎泉这会儿也就五十出头,实在没必要那么早退位让贤给自己那没心肝的儿子。
龚管家口中他的“老爷”,正是当年让肖扬顶罪的那个老人,他刚才梦里的“爷爷”。
不过肖扬依然感激爷爷当年收养他,否则他不会有体面的生活,不会读上高中、大学……
这十年,也差不多还清了当年的恩情了。
性能良好的suv平稳驶过一大段梧桐路,转进了一栋气派的独立别墅,停在后院里。
龚管家熄了火,带肖扬进去。
人的记忆很奇怪,肖扬早就想不起来这个家的样子了,可是重返故地,却觉得熟悉得很。
就连门口的吊兰都没什么变化,还是印象中的老样子。
肖扬在玄关处换了鞋,里头迎出来一个人。
“龚叔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把老爷的药端上去,我敲门他都不理我。”
这是个相貌略带点可爱的男孩子——真的男孩子,看着绝不超过20岁。
“哦,这是小风,现在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在做。小风,这位就是肖少爷。”
肖扬依旧用他不冷不热的声音打了招呼,对方却瞬间换下撒娇般的表情,脸上的五官都努力摆出了嫌弃和厌烦的样子。
龚管家干咳两声,接过小风手里的药碗,带肖扬上了二楼。
敲开一扇木门,里面是浓郁的木头香味。
房里的一应摆设恰如当初,就连老人坐的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老人从阴影中抬起头来:“回来啦。”
肖扬心里嘲讽着自己时不时的好记性,刚才竟又想起十年前在这屋里和老人最后的谈话。
“爷爷。”
老人撑着拐杖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
“回来就好啊,坐下吧。龚齐啊,泡杯茶上来,我和小扬好好聊聊。”
木头桌上的台灯发出温暖的光,却因为全木的家具,反倒映衬出了更多的冷意。
爷爷:“这十年真是难为你了,里头的事情我给你打点过,但总归不会面面俱到,我们又怕股东大会那边有意见,一直没来看你,你……过得还好吗?”
肖扬:“挺好。家里还好吗?”
爷爷叹了口气:“你泉叔叔几年前突发心脏病,走得突然,钟铭被迫提早接下了家里的生意,好在我还没咽气,总归能帮他点儿。现在都挺好的了。”
爷爷皱着眉头喝完了药,继续说:“钟锦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不学无术连大学都读得勉勉强强,现在自己搞了个雕塑馆,我也懒得管他。”
郎家在爷爷郎德文那一代曾经枝繁叶茂,可内斗了许多年后,剩在国内没走的就只有他们这一脉。
现如今郎泉不在了,整个家里只剩3人,亏得郎钟铭一人之力,居然也撑起了这盘子。
“冷血铁腕下才能出成绩”——郎钟铭15岁时说出的话被他自己做了最好的诠释。
爷爷:“小扬啊,你放心待在家里,工作的事我让钟铭帮你安排,你什么都不用操心,有哪里不能适应的,告诉爷爷,爷爷替你做主。”
老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认真严肃,像是在做一辈子的保证。
可惜他的一辈子大约也长不了了,肖扬想在郎家的利爪下过日子,只能靠自己低头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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