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过了,”周琰凑到景宸耳边,低声说,“这里是家属院是不是?你不妨大声呼救,杀一个也是杀,多杀一个赚一个,我手段你也见识过了,我保证在你同伙来之前不留一个活口。”说着,他又在景宸胃上重重打了几拳。
景宸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只觉得一股血腥气从喉口扑了上来。
周琰低笑,说出的话却不带半点笑意:“我最恨别人骗我,……骗周一秋也是骗我。我懒得知道你背后到底是谁,你安心地去死吧。”
周琰脸色骤然一变,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景宸左手上出现了一把枪,正对着他的胸口。
床边有个暗格,刚才景宸一直隐忍,原来,是为了拿这把枪。
景宸握着枪,却没有开,好像在犹豫什么。——他不敢开枪。
他犹豫的一刹那,已经失去了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还击机会。
周琰看穿了他的犹豫和怯懦,反手一劈一错,枪飞了出去。
“怎么不开枪?”周琰抬高一点身体,还压在景宸身上。
“枪不错啊,”他嘲讽地说,“如果你开枪,我这儿,”他用手比了比自己半个胸口,“一定会被炸飞了,我就死定了,你不开枪,是舍不得我吗?”
他的左手一直握着匕首的把手,此刻从景宸鲜血淋漓的手上拔了出来。周琰坐起身,骑在景宸腰上,撕开了他上身的衣服,用匕首在他胸膛比划:“我把你开膛破腹,然后,揍你里面好不好?”
景宸没有回答他,他已经受了伤,大口地喘着气。
方才景宸有枪时放过了周琰,可是周琰却没有半点知恩图报放过他的意思。
匕首的锋芒割开了景宸的皮肤。
可是,周琰突然停止了动作。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和路灯一起,映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英俊的脸上,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好像有两个人在他体内争执。
——啪嗒!他的手一松,匕首落到了床边,又滚到了地上。
这是个好机会!景宸一直没有放弃挣扎,虽然还不明白周琰怎么了,但他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两手虽然都受伤了,但是也摆脱了控制,他就要推开周琰,突然看见了那人的脸。
月光下,那人满头的冷汗,表情一点也没有留存方才的狠辣。
嘴唇翕动着,似乎无声地在说两个字:哥哥——
景宸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那人在看着景宸,好像还在被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折磨着。
“冬阳?”景宸问,发现声音颤抖得都不像他自己了,可是他无暇顾及,追问着,“是冬阳吗?”
那人体内,关于身体掌控权的争执似乎终于尘埃落定,那人终于喊出了声音:“哥。”
十几年前,周一秋刚到景家不久,一个冬日的午后。
母亲、景宸、周一秋三个人坐在餐桌边。景宸和周一秋面对面坐着,母亲坐在中间。
那时候,母亲还没有生病,好像也终于从父亲死亡的悲伤中走出来了一点,看着儿子和养子,强笑着说:“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们要好好生活。”说着,她一边一个,握住两个儿子的手。
“我们给一秋重新起个名字吧,说明我们要重新开始。”母亲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
景宸明白,母亲是害怕坏人追踪过来,找到周一秋,于是听见母亲的建议,他也点了点头。
“那叫什么好呢?景……州?”母亲思考着,一会儿,笑了,“景宸你来想吧,给弟弟起个新名字。”
那时候,冬日的阳光从阳台照进来,正好照在周一秋的身上,他是景宸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小少年,阳光在他身上,好像冬天的阳光都温暖了起来。
“就叫……”景宸说,“叫冬阳吧。”
“景冬阳?”母亲思考了一会儿,“也不错啊,你喜欢吗?”最后一句,是问向一直沉默的周一秋的。
——他们到那时候,才想起征求周一秋本人的意见。
小少年抬起脸,微笑着说:“可以啊。”
“哥。”那人又喊了一声,像是已经筋疲力尽,慢慢地倾身下来,倒在景宸的身上,脸贴着脸。
“冬阳!”景宸紧紧环住了他,直到这一刻,他才能相信弟弟确实回来了,周一秋、周琰,都是那个人,却不是他的弟弟,“……一秋。”
他一向算是个坚强的人,此时,却好像有控制不住的液体不断从眼角滚落。
——他是好几年后,才知道周一秋并不喜欢景冬阳这个名字。
那时,周一秋在上中学,他却是大三的学生了,每天跟着教官东北西跑,把弟弟送去了住宿学校。
有天中午,他风尘仆仆从外地回来,想着时间还够,就买了些吃的,去学校看冬阳。
走到宿舍门口,听见里面有嘈杂的声响。
弟弟愤怒的声音混在其中,格外明显:“我跟你们讲过了!我叫周一秋,不许你们喊我景冬阳!”
他愣在门口。
宿舍的门打开,弟弟看见他,也愣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上课的铃声。
他把手中的食品袋递给弟弟,说:“上课了,快去教室吧。”
半个月后,他抽出时间,带着弟弟去了趟派出所,把景冬阳改回了周一秋。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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