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北流摇头,静静地看着长光。他敏锐地觉察到长光似乎十分高兴,于是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长光将他搂进怀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嘴角:“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嗯,是当年跟随我父亲的侍从拿出来的,应该是给你的。”
星北流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有些难以置信。
长光见他骤然发亮的眼神,心里更是喜悦,又道:“……说来也有意思,沉如瑜他们找的那个宫外的方士,其实就是那名侍从假扮的。他叫江五,父亲死前的最后那段时间,他一直陪伴在我爹身边,然后从宫里将一封信带了出来。”
星北流心跳加快,盯着长光,一只手在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时候抓住了长光的手臂。
长光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眼中露出些许笑意,用手抚着他的后脑勺,一直往下摸到后颈,在那处光滑皮肤上轻轻游移,让他无处可避。
星北流的身体微微哆嗦起来,但并不是害怕,神色更多的是无措。
面前是长光温热的鼻息,后方又是炽热的掌心温度,他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能被动接受。
长光终于笑眯眯地开口了:“亲我一下,或者开口哄我,我就给你。”
星北流的耳朵渐渐地有些发热。
在如此亲密的姿势下,长光的呼吸也那么的近,身体相贴传递各自的温度时,一些晦暗的记忆也在他脑中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旖旎纠缠的回忆就像是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撕开了一道裂口,让他再也无法全心全意沉浸在难过和自责中。
都是真的,那场有些荒唐的纠缠。
星北流眼中再度浮现些朦朦的雾气,只不过这次并不是空洞茫然中出现的悲惧,而是不知所措和回避。
长光搂着星北流的手臂微微一紧。
……他其实有点怕自己忍不住。
所幸星北流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只是片刻的发愣后,星北流抿了抿唇,偏过头去,在长光薄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
长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双手同时收紧,然后将他压在床铺上。
“这样就完事了?”长光在靠近他唇边的地方说话,嘴角扬起,“连我都知道怎么才算‘亲一下’……这么敷衍也当我太好哄了吧。”
星北流脸色猛地涨红,被长光说得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好半天他才抬起唯一能活动的手,放在长光头上。
他有些吃力地断断续续道:“长光……长光……乖……”
声音又低又哑,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长光愣神了片刻,然后将人按在身下用力舔吻起来。
长光亲吻着他含含糊糊道:“好啊,我会好好教你的。”
·
水云川。
星北流拿着那份外表泛黄的信封,似乎在发愣。
长光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也不闹人了,神色还带了几分严肃。
“江五将这封信带出来后,按照我爹的嘱咐只交给应该得到它的人,所以就一直都没有拆开过,我们也没有拆开来看过。”他其实还是有些怕星北流怀疑这是他们伪造的信,想了想添了一句,“我爹的字迹,你还记得吗……”
星北流用修长的手指抚过写着“水云川”三个字的封表,点点头。
长光挠了挠脑袋:“我估计我爹当时是怕这信被人发现了,所以才没有在信封上写明这是给谁的信……但是这就是给你的。”
星北流依然点头。
水云川,流。
字迹清隽却又遒劲有力,一如那个男人风骨眷存。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明明历经了二十年岁月的纸张那么薄那么脆弱,但他却比纸张更要脆弱,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拆开那封信。
长光只是注视着他的动作,既不帮忙,也不好奇地凑过去看。
星北流慢慢地将其中信纸展开,看着纸张上熟悉的字体,眼前渐有些模糊了。
“勿念悔,无相愧。”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皇城的花开过了几回。”
“虽事已明了,却依然视你如往常,此之大幸,此生此世足矣。”
“……可惜,我是个懦夫,无力承受生死之无常,决意往轮回道去,有她所在之地,亦是我之归宿。”
“或许我从来都没能扮演一个好父亲的角色。长舒很爱你,她倾注于你太多的爱,所以我想或许我该扮演一位严父的角色……很抱歉在没有准备的时候成为你的父亲,更多的时候对你正言厉色,也是一种不自觉的期望。”
“一切因果皆为我而起,一切杀孽皆为我所作,我有愧于你,有愧于太多人。你从不曾该为谁背负承担,也不曾犯下罪过。”
“往生不复,前路可期,愿你余生安好,岁月绵长。”
晦暗不明的寥寥几行,是那个男人用尽平生气力,写了一夜写出来的。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只是一心期盼着,有朝一日他的孩子能够看到这封信,从他无法言尽无法用直白语言说出来的话中,看出来他的用心良苦。
——勿念悔,无相愧。
不要为了那些事情,余生在悔恨和愧疚中度过。
眼泪控制不住眼泪落下,星北流垂下头去,将信放下,双手捂住眼睛。
长光凑了过来,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狼形,毛茸茸的脑袋拱进星北流怀里,抬头用舌头舔了舔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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