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怪不得他如此震惊,实在是壁中那人面容,居然和容颂语一模一样,若不是神态和头发,范二险些以为壁中之人,其实是他家司君。
无主孤魂司很清冷,空荡荡又简陋的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人,在他来之前,这里只有容颂语一人。对于容颂语,范二是个包打听,屁大点事他都要弄得一清二楚,虽然听说他生前杀人如麻,范二却意外的并不怕他,大概是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对他又挺好,他在心里亲近他。他在鬼差大哥口中打探出来,无主孤魂司以前并不在这里,是容颂语非要搬到这里来的,范二鼻头发酸的想,是因为这里,离因缘壁近吧。
孤魂司里有两只樟木箱子,里头装着缠枝莲蚊或是团福字印花的大红丝绸,这是除了因缘壁以外,容颂语唯一稀罕的东西。尽管地府里死寂的似乎连灰尘都不会扬起,他依旧不厌其烦的每日拿麻布细细的擦拭,然后打开箱子长久的凝望,那个时候,他嘴角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浅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似水,俊美的让鬼都移不开眼。
听鬼差大哥说,那樟木箱子,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过桥时留下的,那对夫妻有福气,生前白头偕老,死后携手过黄泉,据说轮回后,来世依旧是姻缘。
人间有这样的习俗,家里有人过世,就会将他生前最喜爱的东西烧了给他带上,想着让他在阴间过得舒坦,享享清福,可鬼魂不能一直在地府呆着,到了生死薄上投胎的时候,走过奈何桥,必须两手空落落。大哥说,那日,那对年过九旬的老夫妇在桥上苦苦哀求,说这是他们成婚时夫人的嫁妆,寓意两厢厮守,然后两人就真的白头到老,是很重视珍惜的东西,可地府的规矩在这里,你去投胎,总不能抱个箱子跳下去。
恰逢那时你家司君从忘川里跳出来,满头的白发引得过桥的鬼魂频频侧目,他又生的俊,夫妇一打听这是对面府邸的司君,立刻拽住他衣角,哀求着让他帮忙保管这箱子,等二人来生过尽的时候,再到地府,还能看上一眼。你家司君对着箱子怔怔的出了会神,然后就答应了。
箱子里头没有奇珍也没有异宝,只有大户人家里随处可见的满满两箱丝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金贵。范二不过是个不识情滋味的懵懂少年,他的家乡也没有出嫁赠丝绸的习俗,于是不知道,这看似普通的丝绸木箱上,承载了怎样的期盼和祝愿。
地府的鬼都忌惮他,常年和恶鬼冤魂打交道的鬼魂,一个不注意就被染上了怨气堕入魔道,不可谓不危险,况且拿热脸去贴人家怎么也捂不热的冷屁股,也不是什么叫人愉悦的事儿,于是地府里,只有崔府君和他交好,偶尔能说上几句话。
可范二觉得,他家司君,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他虽然冷面寡言,却从来不发脾气,对什么都不经心,对什么都无所谓,也不会用一直对你伤心绝望的表情看着你,那是自卑到死的傻小子,最怕的一样神情,简直比刀剑加于身还让他难受。于是虽然地府里有时寂静的连针落地都能听见回音,也没什么玩耍的项目,范二依旧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他就跟在容颂语身边半年多了。
今天一大早,容颂语就被神色慌张的阴差叫走了,范二知道,怕是水底又生恶鬼,让他去斩杀处理。说来无主孤魂司的司君,历都来是地府里最烫手的山芋,谁也不愿意跳这火坑,吃力不讨好,一个不慎,就会魂魄离散,容颂语倒是毫无怨言,一直在这岗位上兢兢业业的干了两百年,好多次险些散魂,却没出过一点差错,阎王念他不易,给了他一道令箭,说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可他藏好了,一直没用过。
鬼魂不比生人,还要洗漱穿衣,范二这小厮实在形同虚设,他每天完全无事可干,容颂语又被叫出门了,他只能跑到奈何桥上,给孟婆端端泪水唠唠嗑。方才一下来了三十多个生魂,范二跑上跑下累的直喘气,好不容易得了空,他就趴到栏杆上,眺目去看黄泉路边盛放的彼岸花,那血一样妖艳的红色花朵,有种致命的魔力似的,目光盯上去,便难以错开。
他正痴呆呆的盯着花丛出神,身后陡然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小兄弟,回魂了。”
这是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语速正好,不快也不慢,里头掺着股浅浅的笑意似的,让人一听就好感顿生。范二做什么都像是亏心,闻言立刻像是被学堂的先生捉到开小差的弟子,受惊的兔子一样慌忙转过身,一抬眼,巨惊之下变成了呆头鹅,他两眼瞪圆嘴巴微张一脸痴呆相,盯着面前的男子结结巴巴语不成句:“你…你…你……要过桥?”
面前温和带笑的白衣男子,长了张和容颂语一模一样的脸,身量都一致,赫然就是因缘壁里,那个提笔作画的男人,是他家司君日夜思念的人。
来人对着他点点头,心情极好似的带些戏谑笑道:“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不过桥,难道还折回去不成。”
范二不太灵光的脑子,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更加不够用了,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坏了、司君出门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办哪……他嘿嘿干笑了两声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能转头去看苍老的孟婆,然后发现老婆子也是一脸震惊的打量着来人,不过对上那人疑惑的目光,她很快便敛去多余的表情,看了眼面前的碗,里头正潺潺的往外冒水,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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