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宣着了雪白披风,里面却仍是青衫。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便连唇角都泛起了白色的死皮。
肝火旺盛,邪风入体,体内阴寒,毒侵心肺。
仅仅只需看,苏莫便知自家大哥怕是活不长久。
“主帅若问起,便说我跟故人叙旧去了。”说完,苏宣便率先提步离开。苏莫,紧随其后。
直到两人走到了空旷的坡地,苏莫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哥,你留下来罢。这里的良药多得很,只要好生调理,你的身子定然会好起来!”苏莫神情紧张,不似作假。毕竟这世上,只剩苏宣这一个亲人。
寒风吹起了两人的墨发,模糊了对方的面容。
苏莫却清楚地看到,自家大哥那头青丝里掺杂了不少白发。
风久久未停,不觉间,雪是越下越大,寒冷掠走了两人的温度,更添凄寒。
“我的样子你也瞧见,汤药日日不断却仍是这般。是药毒三分,索性断了药补,凭着毅力,便不信撑不过去!”苏宣面色虽然阴郁,可却看得出心情不差。毕竟人只要有了盼头,日子才会活得有拼劲。
一时间,苏莫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知道,大哥说的不错。可这种结局,并非他这个当弟弟愿意看到的。
这些年来什么风雨他们兄弟二人没经历过?求的不就是安稳度日吗?可自从他遇到了白桐,大哥对赵辰上了心,一切,便向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苏莫起先一直不懂情是何物,所以才会百般引/诱赵辰,借此来伤大哥的心,以为这样就能报复。可直到后来跟白桐在一起后,他才知道自己先前是多么的无知。大哥这么多年为了自己百般隐忍,可最后,却是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伤了他的心!
男儿顶天立地,情并非唯一。可人若无情,又怎能称为人?
苏莫也知晓现在战事紧迫,必是要分出胜负。可无论哪一方败,大哥都不会有多好过。
良久的沉寂,苏莫扯出抹淡笑。却是从怀中掏出一青瓷瓶,幽幽道:“哥,这药你先收着,难受的紧了便服下。”
“给了我你又当如何,却是何苦?”苏宣怎么会不知,这青瓷瓶装得是白桐宝贝紧的药。这药,早已世间难寻。而苏莫被情降反噬,更是需要此药调理。如今,他却是给了自己。
苏莫眼角笑纹加深,仍是固执的伸着手。似是苏宣不接受,他便一直这般。
末了,苏宣敌不过自家弟弟的执拗,伸手接了。
“哥,你的生辰我错过了,这便当做是补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答应我。”苏莫猛地抱住苏宣,那力气,似是要将苏宣的骨头捏碎。
虽然苏宣心中微有异样,却并未多想。只是无奈的拍着自家弟弟的背,轻声应承。
风雪愈大,瞧着苏莫远去的背影,莫名的,苏宣觉得心中慌乱的紧。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低头握紧手中的青瓷瓶,苏宣目光闪烁不定。
风雪肆虐,苏宣在雪中伫立许久,似是要同天地融为一体。扬起的青丝,渐被雪染。此刻已分不清,到底是发,还是雪。
汗王帐内,苏莫正襟危坐。
白桐掀开帐帘时,瞧见的便是爱人一脸温和。
“可用了晚膳?”苏莫服侍白桐更衣,细心问道。
“将士疲惫,雪又下的厉害,牲畜冻死许多,这般下去......”白桐自然是知道手下兵将已厌战,可事已至此,若是降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他白桐可不是此等懦夫!心中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必要打胜这场仗!
“可我只愿,同你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苏莫伏在白桐背上,微微叹息。
“你该知道我的选择,入夜了,睡罢!”白桐微怒,却是又着了大麾,便要出去。
苏莫拽住那暗色衣袖,眼中满是不舍。
“再多留一刻!”苏莫指尖用力,想留下那执意离开的人。
白桐却并未回头,气血涌上来,谁都不愿低头。
“罢了,你去罢。”终是放了手,不再挽留。
长袖一扫,白桐头也不回地离开,自是没瞧见苏莫满目哀戚。
风透过帐子,吹熄了油灯,触目即是黑暗。
苏莫从怀里抽出早就写好的信笺,握在手中,反复摩挲。转身,朝着床榻走去。终是在几步之遥时,倒地不起。
嘴角,暗色血液蜿蜒而下。
随着体内温度的流逝,苏莫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脑海闪现过许多人,许多事。除却大哥,唯一记挂的,便只有白桐。
自己离开后,他一人该如何过呢?
可为了大哥,这是唯一的法子。
能在临死前见到他一面,苏莫此生,已无憾。
恍惚中,苏莫好似回到了从前。那一日,风和日丽,金色的光,洒在那人的一袭白衣上,好似画中人。
终究,是含笑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早已深沉如海。帐帘被猛地掀开,苏宣快步走来。今夜无眠,心中忐忑的厉害。想到白日里苏莫的情状,终是忍不住深夜来访。
当走到那早已变冷发僵的人跟前时,苏宣呆立许久,最终,俯□,将人抱在怀中。
“莫儿,我的莫儿!”搂紧怀中人,不肯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苏宣流干了泪。抽出了苏莫手中的信,略略一扫,心下凄然。
“你怎就这般傻,仅凭这封信,白桐又岂会放手?白白搭上了你的性命!”收了信,苏宣将人安放在榻上,细细描绘着苏莫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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