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大概是睡姿的问题,眼睛被压得生疼,睁都睁不开。我开的酒吧,整个二楼都是房间。我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夜,这儿正饿得发昏,于是打电话让楼下的厨房给我做份午餐。又皱着眉头揉眼睛,揉了半天还是看不清,索性就住手了。
下面效率很快,马上就有人送饭来。我艰难地瞥了一眼,哦,果然是景宣。
他是我一眼看中的调酒师。调起酒来就跟耍刀子似的,配上刀割一般有棱有角的面孔,让人从心底升腾起震撼。我当时被美色迷昏了头,但这位小哥调酒技术还是很不错的,他从我开酒吧时就跟着我,现在很熟。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这种情况。脚步稍顿,就来到我面前。我可以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又听见勺子与瓷盘碰撞的清脆声音,接着一个温热而坚硬的东西触碰我的嘴唇,他的声音低沉,“张嘴。”
……我扯了扯嘴角,习惯了他把我当三岁孩子了。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特别是眼睛,说来也奇怪,我也不是什么发奋用功的人,却有四百多度的近视。昨天晚上睡觉竟然没脱眼镜,现在都不知道被我搞到哪里去了。
我一口吃掉他舀给我的东西。是我平时吃的菜色,但好像又加了点别的,变得更加爽口。我细细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出来,不由更加得意起来,想我当初选厨子的眼光也是非常好的。
我吃了几口,就想自己接过勺子,但是他并不愿意。说起来“喂饭”这件事还来源于一个我和他打的赌。
那天我照样摸瞎一样地吃饭,他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帮我一把,于是我就想和他打个赌。刚开始他还没兴趣,后来被我撩拨的不行,同意了。结果显而易见,肯定是他输了,于是要在我眼睛坏的时候,“喂我吃饭”。
当然那个要求我只不过是说出来吓吓他,没真的要他那样做,但谁知道他倔脾气,我当时也不够了解他,这个“约定”就被延续至今了。
我一边吃着,一边在“夸赞厨子”和“懒得下楼”之间做思想斗争。结果在我准备吞下最后一口的时候,门“啪”的被打开了。
“老板不好了!有,有……”
我差点被噎到。
这应该是刚刚来酒吧的那个孩子。我猜他肯定是脸红了,天知道这孩子有多容易脸红,因为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音和像蚊子一样小。我面不改色地指指眼睛在一片模糊下,朝他站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说:“眼睛睁不开。”
“哦、哦……”那孩子吞吞吐吐地回答。
平时要是没什么事情,除了景宣,基本没人上来。这兔子肯定是不了解情况被怂恿来的,单纯得很,一点也看不出是名牌大学的。
我也懒得多做解释,提醒他:“出了什么事啊?”
他这才算反应过来:“老板!楼下有人闹事!”
我把最后一口饭吞掉,然后默默地想,厨子,我今天注定要表扬你。
我本来就有近视,这几年身体又不太好了。现在视线还是模糊一片,但路还是走得了的。扶着墙从办公室里下来,一楼果然已经天翻地覆。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闹事的居然只有一个人,可见他的破坏力有多大。
我就想,这样的情况,一般只有耍酒疯才能如此激发人的潜能。
这么说就不是我的保安不给力了。我当初为了吸引顾客,挤掉别的酒吧生意,想破脑袋给酒吧搞了个规矩:凡在这里办得起vip的,除了最普通的优惠以外,还将得到酒吧最大最全面的服务——失恋了想砸就砸,生日时想开y,酒吧将以你的一切为主——若你能为你的所做所为负起责任——事后给钱。
当然,也为了不真的搞出什么大事,办了vip的那几位我也是观察很久,谨慎下决定。他们不仅是钱多,而且都是些丢不起脸面的人。
但凡事都有万一,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
我拍了拍围在那儿的一堆柔弱酒保少年们,让他们给我让个位,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土豪让我瞎了眼。我认真地站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清。但当我努力眯着眼睛看那人的侧脸时,整个视野突然都清晰了。
我站在那儿,又看了一会儿。
接着,我剥开人群走了过去。
这个疯子果然还是有理智的。看到另一个疯子踏着满地玻璃碎片靠近他,并没有将手里的啤酒瓶和破板凳招呼过去,而是缓缓地停下了手。
众人终于舒了口气。
只有我冷着脸,因为我的破事才开始。
——
“我送你回家?”我微微皱起眉,看到他的牛奶色的侧脸被划出一道轻微的血痕。
他的脖子似乎难以支撑头部重量,整个人都歪向一边。头发很柔软,据说这种人脾气会很好,而在我记忆里也确实如此,所以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来耍酒疯。
“……算了,走吧。”
我将他手里的酒瓶子放下,然后拉着他走出酒吧等出租车。出门前我叫了景宣,将那张掉在一片狼藉中的vip卡给他,让他查查到底是哪个好人的。开店几年,保安和酒保早就把那几个vip给记住了,就算闹事一般也不会让我出面。今天明显是因为这位“金主”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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