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小皇帝唤了一声,话却是对着柳铭说的。“太傅说的也有道理,那些事都是极耗精神的。皇叔总这样操劳,病怎么会好?”
容瑄怔了怔,想到早晚会有今日这样的情景,却几乎没有想过是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抬眼去看。皇帝本来是一直瞧着他的,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转过眼去,投向一旁的太傅。
柳太傅为人虽木讷,眼神却还好。被小皇帝默许的看一眼,随即领悟:“王爷这一病,朝中的事务却耽搁不得,王爷不如将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一放。交给干练的人去做……”
“皇上。”容瑄低声打断他,慢慢问。“皇上是这个意思?”
他问得平淡冷静。小皇帝却有些不自在,坐直身子咳了一声。这才道:“那就依太傅说的吧。后步安心养病。”说到后来,语气倒渐渐有些难言的温柔。
容瑄轻轻应了一声是,再无二话。
本来哑雀无声的众人见皇帝开口,这才纷纷表态。其中有后悔方才没有料中皇上心思的,更是竭力的表现。
说到容瑄手里的事务,不外乎中洲东北一带的兵权。京中过半的禁卫军。至于在地方京中的声望,却是接替不了的东西,但就这两样,无论落到谁的手里,都是不得了的权势。双方先还碍着王爷的情面,尚且收敛。但说到接手的人选,却再顾不得许多。渐渐起了争执。
文官一派不满武将向来恃着军功,行举放肆,不把进学为官之人放在眼里。武官又看不惯文官那些假斯文的作派,一个个都是纸上功夫,真要打起战来,他们知道个屁。再说军中本来就安置了文职作为督军,向来如何在双方之间调停安抚,一向都是个棘手的问题。真要派个文官统领三军,先不要说将士不服,能不能胜任还难说。但从武将中选拨,若不是王爷部属,就是同王爷有私,又那里肯从。
底下众臣议论纷纷,皇帝在上首微微倾着头,一付专心倾听的样子。容瑄低下头去,他就不时的偷偷瞄上一瞄。但容瑄再不抬头看他,小皇帝心不在焉的拈着茶杯,拿指甲开始无意识的轻轻搔刮着桌面。
小阮站在皇帝身后看见,知道这是皇帝真正不耐烦起来的前兆。内臣不好开口相劝,拿眼把下面众臣扫了个遍。
“臣倒有个人选。”谢匡站起来道。“尚都护府典军杨善之,可以暂当此任。”
杨善之是广南人氏,出自于诗书士子之乡的江南一带。但杨善之是武举出身,先皇十九年的进士。这人性情沉稳。在朝中从不结交党羽,一直也不受重用,但这人运气似乎特别好,几次有机会领兵,立下不大不小的军功,做事也稳重公道。风评声望都不差。只是朝中无人,他又不去钻营,一直不受提拨。和他同期的如今做到三品的都有,他还只是个从五品。
他同那一边都挂不上钩。自然也没有人想到的抬举他。此时谢匡把他提出来,众人各自盘算起来。
这人的品阶是有些低下。不过——柳铭看了肃亲王一眼,难怪之前答应得如此干脆,如是众人商议不出一个结果,那东北大军的兵符也难于从容瑄手上接过来。有杨善之这人,总好过兵权仍握在亲王手上。
杨善之这人同那一派都没有过多关联,推举了他,也谈不上是那边掌权,大可以事后拉拢。思量一番,在场众臣大多认同了此人。
“不行。”容瑄先前一言不发,此时却陡然开口。“臣此前也曾打探过此人的底细,看似不偏不颇,实则看不出虚实。他立下的那几次军功,其中机缘实在巧合。若无人背后相助,决不会如此顺利,臣查不出他背后的底细,难保不是他身后之人权势遮天,才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臣不能把十万大军,交到这样的人手上。”
“既查不出底细,又如何知道他背后有人支使?这满朝文武,王爷说说倒是疑心谁才是真正的狼子野心?”柳铭忍不住出言讥讽。“只惶这兵权留在王爷手上,王爷才是最放心的吧?”
“朕听闻杨善之似乎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党朋。”小皇帝勉强的笑了笑,有些坐立不安的看了容瑄一眼。“皇叔是不是多虑了?”
“皇上请慎重些。”容瑄淡淡道。伸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沉默下来。
听皇上这口气,似乎是有意于杨善之的,肃王爷却不肯松口,这岂不是让皇上下不了台。谢匡坐在他右首。杨善之又是他举荐的,此时少不得他出来打圆场。
“杨善之品行无妨……”谢匡轻咳了一声,将手放到肃亲王握在椅上的手上,侧身同容瑄商议。突而讶异的低声道:“王爷?”掌下湿冷,那只手冰凉得没有温度一般,似乎还在微微发颤。谢匡不禁抬眼看向容瑄,邮他额上微微泌着冷汗,脸色似乎比方才还要苍白些。
谢匡不由得一怔。
‘喀’的一声。皇帝放了茶盏,语气里微微透着不悦。“这事一时难于决断。时辰也不早,众卿家在偏殿赐膳。稍事休息,再议不迟。”
谢匡只得收回手来,不好再问。
众臣应是鱼贯而出。容瑄脚步有些踉跄,也不顾他人,径自当先就走。气得几个老臣只道面何体统。皇帝正从殿内出来。脸上不高兴的样子,眼中都带煞气。闻言也不说话,朝着太傅等人阴郁的笑了笑。
容瑄顾不得身后众人非议,急匆匆向僻静处而去。
豫章殿中一股淡淡熏香,他平时不喜这些物事,宫中熏香常见得多的虽只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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