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晏怀风走到一处寻常的宅院前,忽然停住了脚步,莫名其妙地问道:“阿越,你认识踯躅花吗?”
楚越不明就里,下意识地回答:“少主,属下记得现在不是这种花开放的季节。”
“不开花你就不认识?”
“……认识。”
“那就行了。”晏怀风笑眯眯,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说:“上去看看,哪里的踯躅花最多。”
虽然不明白晏怀风的用意,楚越还是点点,见四顾无人,迅速地跃上树枝,专心致志地东张西望。
踯躅花开时是最好找的,不过此时已是盛夏,只怕连残花都已经化作尘泥。
楚越原以为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找到那么一两株踯躅花,谁知只抬头一望,什么都不用找,就已经凑到了眼前。
只因为这一片踯躅花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够不上十里花海,却也足够让人叹为观止,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肆意得简直如同无人打理。
即便没有开花,依旧能让人感受那种蓬勃的生命力和张扬的美丽。
楚越跃下树,走到晏怀风面前,“少主,就是这一家,府邸里面大得很,有几间楼前种满了踯躅——还有个花圃里面都是兰花。”
看到兰花,让他立刻想到了萧沉,楚越有点恍然大悟,又有点不太相信,“这里是……寻簪阁总部?”
晏怀风没有回答他,径自往里走,一边喟叹道:“听说寻簪阁阁主从前喜欢一个官家小姐,那位小姐最喜欢踯躅花。只可惜红颜薄命,成了黄土陇中一副白骨。如今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楚越忍不住抬头望了望这座寻常府邸的大门,上头连个牌匾也无,简朴得很。
“官家小姐?”
江湖中人招惹官府是大忌,想不到这个寻簪阁阁主,喜欢个人都这么出格。楚越从前也想过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姑娘,何门何派,与她要如何相处,是否也会相知相许,共度一生。
但娇娇弱弱连针扎到都会泪水涟涟的官家小姐,实在是不适合他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的。
甚至连一般的小家碧玉他们都不会娶,江湖人的门户之见,其实也不啻于高官贵族。
楚越一想到如果家里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竟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上一世他尚未娶妻,家中爹娘都是习武之人,最后还是被那些小人暗地里杀害。如果再多一个无力自保的……
楚越想,这些,他都不需要。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才能完完全全地效忠晏怀风。
“不知道这位阁主究竟干了些什么,连那种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都能遇到。”晏怀风原本说得轻松,还带着点儿调侃的意味,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杀气。
并不明显,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会当成自己的错觉。但晏怀风太熟悉那种感觉,他原本已经要叩门,忽然一顿,然后平平移开丈许。
日光下,一袭蓝衣当头照下,手中折扇灿若流霞。
晏怀风微蹙眉尖,想不到这个人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究竟他是一直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还是有人告知?
看似随意地瞄了楚越一眼,晏怀风迅速出手格挡。扇骨在空中相击,蓝衣男人借着由上而下的冲力,让晏怀风又后退了几步。
晏怀风望着他出现的方向,那应该是……楚越刚刚上去过的那棵树。以楚越的武功,他为什么会没有察觉?
“困兽犹斗,何必。”蓝衣男人嘴角微扬,露出一个弧度微妙的冷笑。“你总不会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认为自己是晏清河的儿子吧。”
晏怀风没有答话,只是出神地看着蓝衣男人颈间。
上回他就见到过这块形状奇特的玉坠,之所以说它形状奇特,是因为它并不似普通玉坠一样是寓意祥瑞的东西,而更近似于——近似于一把钥匙。
蓝衣男人满意地看着晏怀风又露出那种神思不属的神色,如此脆弱而不堪一击,他甚至觉得自己亲自出手实在是有点浪费了。
虽然他也有那么一点儿一闪而逝的疑惑,似乎晏怀风不应该那么弱,这么毫无反抗之力。然而对自己的信心让他有点儿漫不经心地出手,直接就是杀招,“风飘大荒寒”。
他知道,晏怀风抵挡不了这一招。至于那个影卫……他望了望楚越,眼中闪过不明的笑意,他知道他不会阻止他的,一定。
晏怀风果然脸色一白,慢慢后退,蓝衣男人步步紧逼,就在晏怀风避无可避几乎要被立毙于当场的时候吧,他忽然抬起头,冲着蓝衣男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蓝衣男人面露惊愕之色,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晏怀风骤然抬腿,狠狠扫过对方的下盘,扇面扫在他的脸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
蓝衣男人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上一次,晏怀风连反击的余地也无,为什么现在却能在这样的攻势下从容还击?
短短十数日光阴……
甩完这一耳光,晏怀风并不罢手,想到上一次如果不是楚越,自己说不定已经在这个人的暗示之下非死即残,更何况他还顶着这么一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悠,简直是不可饶恕。
他娘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也许就只有这张脸了,晏怀风越长大越明白,相比起晏清河,他长得更像他那位风姿卓然的娘亲。
也许也正是晏清河总是不太愿意见到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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