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柳儿软软的身体,汲取他身上清凉平稳的气息,觉得心里的难受,似乎这才好一点。于是想要更多,想要更加接近这个少年,想要在他身上,找到感情的平衡点。
柳儿没有丝毫的拒绝,纵然疼痛,纵然知道没有结果,他还是没有丝毫的拒绝。紧依着激情过后熟睡的宫棣,少年注视着他的爱恋目光,温柔得像水一样。
宫棣醒来时乌黑清澈的眼眸就在面前,映着他充满柔情的脸。吻着少年的朱唇,皇长子清晰地知道自己爱上了他。
那是朱宫棣的初恋。
初恋就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汁,涂到哪里都有痕迹。每一个见到他俩的人,都看得出那四目相对时满得快要溢出的温情。
因为有了亲昵的关系,朱宫棣终于发现柳儿身上经常出现被打的伤痕,问他时,柳儿只是淡淡道:“我还能忍,不要闹,闹开了,我就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朱宫棣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于是他没有查问,只是尽力将柳儿带在自己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闻逦瑛声色不动。出面的人是皇后。
皇后命令他立即将柳儿送到远方去,从此再也不许相见,被宫棣断然拒绝。
然而百密一疏,在一次御书房议完事后出来,竟未见柳儿等侯在外面,心里顿时冰凉一片,发疯般地奔到皇后宫中,只来得及在棍棒下救下已血肉模糊的爱人。
柳儿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宫棣挤出所有可能的时间陪他,万不得已离开,也要留下最心腹的人看顾。
即使在病床上,柳儿仍是那样清雅美丽,只要见到宫棣,脸上立即会绽出阳光一样透明的笑容。两人常就这样轻轻相拥着谈话,漫无边际地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有时会说到大半夜,仿佛现在不说,等天亮就没机会再说一样。
看护柳儿康复期间,宫棣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作息规律,他的变化实在太剧烈,事情终于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愤怒地召见他,大声斥骂。
宫棣跪在地上。他一向将父皇视为天神一般的存在,这是第一次,当他面对暴怒的父亲时,可以坦然地抬起眼睛。
“实在是太无耻了,你记不记得自已皇长子的身份?竟然明目张胆地养娈童?”皇帝一记砚台砸来,擦着他鬓角飞过去。
“柳儿不是娈童。”宫棣说。
“不是娈童?不是娈童是什么?”
朱宫棣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在任何人眼里柳儿都是不折不扣的娈童,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柳儿是他的恋人,然而说出来,只会让人以为他发疯而已。
皇帝递过来一个小瓷瓶,瓶口用红木塞塞得紧紧的。
“这是九品红。本来那个娈童还不配用这种东西。看在你的面上,给他一个全尸吧。”
宫棣木然不动。
“宫儿,”皇帝的声音突然阴森起来,“你敢抗旨吗?难道你也想跟那两个逆畜一样,被发配到北漠当孤魂野鬼?”
冰凉的小瓷瓶直递到眼前,朱宫棣慢慢伸手接住。
“去吧,明日进宫复旨。”皇帝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起身回寝宫去了。
宫棣手握着巨毒的九品红走出宫门,此时已是冬天,傍晚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快要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皇子府的车驾迎侯在宫门外,他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朱宫棣是个勇敢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远比他弟弟勇敢。在马车离开皇城的第一个转弯处,他就已经把九品红扔进了路旁的阴沟里。
回到府中,柳儿站在房门前等候,脸色白白的,却异常平静。
宫棣拥抱住他,良久良久,直到漫天的雪花飘下。
“我们走吧。今天晚上,必须要走了。”宫棣说。他也许可以放弃柳儿的爱情,但是他决不放弃柳儿的生命。
“去哪里?”
“邺州。我赌凤非离对我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两人简单地收拾了行装,在一更后离开了王府。
可能是根本没有人料到宫棣会放弃一切带柳儿走,所以逃亡的行动一直很顺利,直到出了城门。
不知是被人发现,还是一直等待反击的敌人终于抓住了机会,出了城门四十里,追兵已狂喊着逼近。
柳儿的马跌进了一个深坑,宫棣拉他起来坐在自己身后,两人一骑向着邺州方向飞奔,身后的火把越来越近,竟有羽箭从身边飞擦而过。
宫棣的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没有父皇的同意绝没有人敢放箭,他只是不明白在父皇的心中,儿子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狂奔到天亮,宫棣发现自己走偏了路。也许正因为走偏了路,追兵已不见踪影。柳儿一直紧贴着坐在他身后,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咱们暂时安全了。”宫棣柔声道。
柳儿点点头,面色白得像雪一样。宫棣心头一沉,一把抱住他跳下马来。
两支长长的羽箭插在柳儿的背后,鲜血都已经结了冰,然而长长大半夜的奔驰,宫棣没有听到一丝的呻吟声。
宫棣没敢拨掉羽箭,他只是拆断了体外部分的箭杆。走时没有想到这个,所以也没带伤药。柳儿微笑着道:“没关系,血已经不流了。”
宫棣的泪却流了下来,他抱着柳儿重新上马,继续向邺州前行。路上两人仍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柳儿还轻轻哼唱了一首歌谣给他听。
三天后他来到邺州城下,刚对守城的兵士说完“找凤非离”,就抱着柳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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