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已近午时,收拾齐整,他还是决定去给沈徽请安。一向谨慎的人,明白皇帝肯放假已算仁义,自己却不能太当真。该表态还得表态,宫里本就人多嘴杂,恃宠而骄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现在不计较,也难保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才出门,正赶上乾清宫的内侍吴宝带着一群人往外走,看见他忙打躬行礼,满脸堆笑,“掌印可是要去见皇上?您权且稍待,万岁爷这会子正在撷芳殿。今儿一大早,慧妃娘娘觉着有些头晕恶心,传了太医诊脉,可巧了诊出娘娘怀有三个月身孕。宫里出了这么大喜事,万岁爷高兴的了不得,散了朝就先去瞧慧妃娘娘了,说是要陪着一道进午膳,且不回来呢。”
嗬,果然又是喜事一桩,容与不免也附和着说笑两句,待吴宝等人走了,却在心内暗自嘀咕,宫里的妇科千金圣手不少,如何三个月了才被诊出来?保不齐里面有些缘故,只怕是有心瞒着,如今又赶上皇后害喜心浮气躁,听闻这消息必是更增郁闷。
转念再想想沈徽,他不由摇头哂笑,可也算是效率极高了,统共一妻二妾,现下已有两位有喜,沈徽素日本就宠慧妃多些,怪不得会这般高兴。
脑袋里信马由缰起来,一时也刹不住,甚至构想起沈徽和女人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样子。原本是硬朗冷峻的男人,嬉笑起来眉梢眼角带着三分轻佻,七分桀骜。论俊美fēng_liú,合该是教女人着迷的类型。
就连那凉薄的性子,这一二年间好似也有所改观。或许他只是父母亲缘薄,在夫妻儿女缘上,未始不是个有造化有福分的人。
宫嫔有孕是喜事,更是大事,容与身为内廷掌印,少不得也要兼顾撷芳殿这边,提点上下人等,务必在吃穿用度上格外谨慎小心。
许是因为他肯照料,令慧妃不觉得他偏帮皇后,没过多久,撷芳殿的人便上门来找他表达谢意。
慧妃身边大宫女云萝亲自出马,站在廊下,笑着福身,“掌印辛苦,娘娘特特吩咐,要我来多谢您。咱们撷芳殿上下承掌印照料,诸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娘娘原说您是万岁爷跟前大总管,哪里敢让您费心看顾,不想掌印这般周全,可见这宫里头,一时一刻没了您都是不成的。”
容与含笑谦道,“不敢当,娘娘是主子。伺候好主子本就是我分内之职,哪里敢承娘娘一个谢字。”
云萝见他这般客气,心下更喜,愈发笑着说,“掌印待主子实心,主子都明白的。因此便想着一客不烦二主,今儿命我来,还想跟您讨副画,只不知掌印可有心成全?”
容与不解道,“娘娘要我的画?”
“是想要一张荷花图,只为太液池今年荷花开得极好,可不知怎么着,却触了皇后娘娘的霉头,说是嫌那叶底藏着青蛙,晚上蛙声又吵,吩咐人连夜拔光了。皇后是六宫之主,娘娘自是无从置喙,只是娘娘最爱那荷花,才赏玩了几天罢了,颇有几分意犹未尽。前儿听人说掌印善工笔,连描募人物都特别活灵活现,竟像照镜子似的,娘娘便想请您费心,还原那一池潋滟出来,权当慰藉了。”
容与心里一动,面上仍是笑说,“蒙娘娘看得上,我自是愿意效劳。这么着,且容我斟酌着下笔,等回头画好了,我再亲自给娘娘送去。”
“不劳动您了,”云萝眼睛一转,笑着摆手,“回头画得了,您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我来取就是。掌印一向是大忙人,阖宫上下、万岁爷驾前再离不得,万不敢为这个耽搁了正事。”
既这么说,容与也就没再坚持,等转身回房,自坐在椅子上思量。刚巧林升进来倒茶,问起方才那一出,他便言简意赅讲给他听,说完又疑惑道,“宫里头现放着那么多画师,何必非要找我,这事透着古怪,慧妃又如何知道我擅工笔,这些年下来,我一共没画过几幅画。”
最近一次还是芳汀出嫁时,他顺着那时间往回捋,渐渐觉出问题,“我记得云萝原在尚膳监,并不是慧妃从娘家带过来的,怎么现如今,她倒成了撷芳殿掌事的女官?”
林升最熟知宫里掌故,笑着回道,“可不就因在尚膳司当过差,会调得一手好酥酪,投了慧妃娘娘的脾胃,这才一里一里的上去,居然把打小服侍的人都越了过去,也算是应了机缘巧合四个字吧。”
是机缘巧合还是别有用心?眼下还不好说,慧妃性子骄纵,倚仗自己得宠和皇后早有龃龉,现在后妃二人前后脚有孕,将来鹿死谁手虽未可知,但暗流汹涌则在所难免。
风口浪尖的时候,凡事都该慎之又慎。容与想罢提笔,一蹴而就,之后封好信,吩咐林升尽快转交给卫延,他这边急等消息。
尽管觉得突兀,但答应慧妃的事还得办,这日得闲儿,铺陈了画纸打算勾勒那一池荷花,却有内宫监的人送来几个乳母让他挑选。算算日子,中宫此时已有近六个月身孕,按规矩,是该先为即将出世的皇子挑选乳母了。
内宫监掌印一气儿领进五个年轻妇人,“这几个都是礼仪房精挑细选的奶口,今儿带过来请您瞧瞧哪个得用,赶早跟万岁爷和娘娘回明,就定下吧,这会子进来,且得有一堆规矩等着学。”
跟着介绍起这五个人的背景,挑选乳母在宫里算是件大事,毕竟皇子公主一出生便交由乳母喂养,懂事之前最亲近的人也是乳母,相比亲生父母要时时谨守礼仪、姿态庄重,乳母亦母亦仆,更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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