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么想,倒觉得对这个人很不公平。至少他更愿意把他当臣僚,而不是一个家奴。那么就说君臣之义,也该是以互相信任作基础。
他不甘心,总想着能听到点子真心话,“这会儿松快了?才刚剑拔弩张的,现下想想,就没点子后怕?秦太岳如今算是对上你了。”
容与怔了怔,这是提醒他该谢恩?那么跪下叩首?含泪多谢皇上出言相救?抿唇思量片刻,也不过长揖下去,发自肺腑的说了句,“臣感激皇上信赖。”
真是不会奉承,也不知在外头那点子伶俐都跑到哪儿去了,沈徽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朕提拔的,朕自然保你。这阵子在外面少出些风头,后宫里自己多留心,皇后若要找你麻烦,你自己谨慎些,实在棘手,可以来告诉朕。”
这又是给他吃定心丸!?其实容与心里承情,想想刚才有一瞬,他对沈徽曾起过疑心,不觉也有些汗颜。听他这么说,心里暖了一暖,顺着他的话,忙又含笑点头称是。
犹是左淳的事,暂告一段落。宫里头也消停下来,慧妃比之从前安分守己得多,皇后依然养尊处优,不过借着关怀嫔御的名头,时不时挤兑下恃宠生娇,反遭嫌弃的慧妃,自得其乐罢了。
沈徽每隔一日会去陪秦若臻用午饭,之后便在寝殿小憩一会子,因着他在,容与不得不往坤宁宫迎驾,顺带把上午积攒下的陈条,一一说给他听。
这日正在耳房里候着,一个小内侍进来奉茶,端上来时头垂得极低,动作又缓慢,放在几案上手指一抖,几滴热茶溅落到外头。虽没烫着容与,却惹得林升出言呵斥,“你慌什么,伺候的规矩都不懂么?”
那小内侍吓得一激灵,双膝一软,伏在地上连连叩首,“小人知错了,请厂公息怒……不不,请厂公责罚。”
听声音都在发颤,容与不知道自己竟能把人唬成这样,只温声叫他起来,“不碍的,往后留心些就是了。在皇后娘娘跟前,万事都要谨慎。”见他仍垂着头,连眉目都看不清,也就不欲多说,挥手将人打发了下去。
小内侍呵腰退出去,他走得极慢,行动还有些一瘸一拐。容与待要询问,转念想想毕竟是在坤宁宫,也不大方便多管闲事。
谁知片刻之后,外头蓦地响起连声怒斥,跟着便有劈劈啪啪的声音,极清脆也极响亮。
容与示意林升出去瞧瞧,林升掀帘子,正看见方才那小内侍跪在廊下掌嘴,面前站着坤宁宫总管徐英。他一面乜眼看着,一面冷声道,“咱家这也是为你好,回头脸肿了,有日子不得上前头伺候,也少惹娘娘生气,你这条小命儿,兴许还能多保住几日。且长些记性,再要出错,可就不是一顿皮巴掌这么简单的了。”
林升听着话里有话,赶上去笑道,“徐总管辛苦,这小子才刚给厂公倒茶,就是一副笨嘴拙舌,瞧着没个机灵样儿,这会子还得让总管费心调教,倒是娘娘这里,怎么净安排了些不懂事的人。”
徐英见他出来,知他素日在容与跟前最是得用,便也陪着笑脸说,“你不知道,如今内务府愈发不经心了,打发上我们这儿的竟没几个出挑的。这小子,娘娘素日就不待见。倒是也没少吃苦头,我罚他,其实也是为他好罢了。”
俩人说话间,那小内侍仍是不敢停手,一巴掌接一巴掌,往自己脸上招呼,林升余光瞧见,那白嫩的面颊已然肿成两坨赤红。
林升心里涌上一阵不忍,打从他习成规矩,预备分去当值就被容与挑中。其后没受一点罪不说,还在宫里宫外混得极有体面。品级不算高,可走到哪儿都有人奉承,连那些掌事太监也肯对他陪笑脸,是以这么多年下来,早就忘记做小内侍原是会被人磋磨,要咬着牙苦苦忍耐的。
徐英在一旁,看出他满脸不自在,因瞧着那内侍打得差不多,扬手一止,又冷冷地教训了两句,方才吩咐他下去。
小内侍磕了头站起身,他腿脚本就不大利索,这几下动作做得是晃晃悠悠。人又瘦得可怜,一味躬着身子,看上去更显得畏畏缩缩。
林升见他有些不良与行,心下一动,“徐总管,我瞧着他像是刚受过杖责,所以走路还不利索?”
徐英点了点头,“可是呢,要说这孩子,原是这一批里头手脚最勤快的,又不爱贫嘴鸹舌,生得模样也好,这才调到坤宁宫伺候。谁知却是个背运的,偏就入不了娘娘的眼。有一回做错点事儿,被拿住狠罚了一回。自那以后,更是见他就要挑错,竟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摇头微微一叹,又接着道,“如今是被罚得更加不爱说话,动辄就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你看他行动还有困难,那是前儿才挨了打,让娘娘当众责了三十板子,就在外头院子里行杖,让品级低的都瞧着,说是为敲山震虎,还不是弄得他更加没脸。”
这话林升一听就懂,只为内侍挨板子自有规矩,必是要褪了裤子打,是为外头廷杖大臣都要去衣,责打奴才哪里还用留体面。
说不上是恻隐还是物伤其类,林升轻叹,“才挨完打,何不叫他歇歇呢?”
徐英摇头,“哪里敢啊,娘娘不发话,依旧得上来伺候。我瞧他是真可怜,三天两头挨罚,十天前才被娘娘赏了二十杖,自去慎刑司领的。现如今那帮家伙手黑,不使够了银子便是狠打,二十板子就能让人起不来床。”停住话,他禁不住沉沉一叹,“且再熬阵子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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