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吕不韦不耐烦道:“此刻非是讲情讲义之时,赵姬,你忘了,昨夜被钟浩然撞见……”
彼此对视良久,赵姬叹了口气,不再发话,吕不韦拂袖而去。
再过得片刻,赵姬也走后,躲在柱后的赵政这才走出。
姬丹等候于院外,回头时好奇道:“怎么了?”
赵政面显忧色,看了姬丹一眼,道:“围猎时你去不?”
姬丹点了点头,赵政搭着姬丹肩膀,低声道:“从今天起,你就在我家住着,哪里也不许去,懂么?”
姬丹尚未明白过来,疑道:“那我爹……”
赵政微有不悦,又重复了一遍,道:“懂么?”
姬丹只得答允,然而要再问为何,赵政却已吩咐道:“你回家去收拾东西,今天就搬过来。”接着便不顾姬丹,自进了浩然与子辛所住的内院。
春日煦暖,浩然在门廊外坐着,伸了个懒腰,见赵政来了,遂笑着吩咐道:“去自挂东南枝罢。”
赵政面露迟疑,看了子辛一眼。
子辛闭着眼,侧躺于廊前,头枕于浩然腿上,懒懒道:“去自挂……”
赵政恨恨地看了浩然一眼,自去寻了那悬在树上的粗绳,继续倒立练功。
“昨夜来抓你那人,你猜是谁派的?”浩然漫不经心道。
赵政冷冷道:“不知。”
浩然随手取了一枚钝头竹签,为枕在腿上的子辛掏着耳朵,子辛舒服得直哼哼,浩然又笑道:“你父近日曾认华阳夫人为母?”
赵政脸色微变,道:“你怎知道?”
不待赵政出言,浩然又道:“他昨夜从华阳夫人处回?”
赵政惊道:“你也听见了?”
浩然莞尔道:“猜的,我可不似你这般爱偷听。”
子辛嘲道:“你师娘太爱多管闲事。”
浩然伸手去捏子辛耳垂,子辛只不住笑道:“子楚子楚,你父穿起楚服,倒是别有一番……”
话未完,浩然便笑着岔道:“休要教坏了小孩。”
浩然一手不住轻捻那掏耳朵的竹签,子辛舒服得声音都变了调儿,道:“看来……昨夜那此刻定与华阳夫人有点干系,否则不会选你父入宫时动手,兴许……非,非是要抓你,只是夜间榻旁……寻不见……”
“昏君,怎可对自己徒儿说这话?”浩然微有不悦,停了手,子辛笑着讨饶道:“不说就是。”
浩然又道:“兴许是凑巧亦未可知。”
饶是浩然子辛,此刻亦对刺客身份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
赵姬一见异人离去,半夜便与吕不韦凑到一处,反让前来暗杀赵姬的刺客扑了个空,榻旁唯剩熟睡的赵政,于是便有了昨夜之事。
浩然虽顾全赵政颜面,岔了子辛话头,赵姬毕竟与吕不韦私通已久,儿子怎会全然不知?
其父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客居秦国的华阳夫人,其母又与人搞破鞋,赵政对此事一向视为莫大的屈辱,这时不禁一张脸涨得如同猪肝般,索性也不练功了,便退下绳来。
赵政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羞愤之情已达到了顶点,几乎便要冲上前,对着浩然拳打脚踢一番。
不料浩然却似感觉到了他心中怒气,淡淡笑道:“你父你母所做之事,俱是为了你,所以日后你须谨记。”
异人是否沦为太后面首尚未定案,浩然不敢枉自揣测,但赵姬与吕不韦这层,究其本意,无非是为借吕不韦之力,早一日离开赵国,带着儿子归秦,人在异乡,身为质子,家臣不过十,金银不过百,除此以外,有何凭恃?
赵政浑不料浩然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一腔怒气登时烟消云散。
“懂么?政儿?”浩然笑着抬眼望向赵政。
赵政点了点头,浩然又道:“你日后是要成王的,总须比别人多背点东西。”
子辛翻了个身,浩然把竹签抽了,笑道:“今天怎不见姬丹?”
子辛不满道:“这边。”
浩然笑道:“没了。”
子辛怒道:“何人掏耳朵只掏一边的!快换边,否则治你戏君。”
浩然忍俊不禁,答道:“臣早饭没吃饱,现手上缺了力气,大王还请凑合着罢……”
赵政忍不住嘲道:“臣?大王?谁的大王?是谁的君?”
浩然还未作答,子辛已摸出一片金叶,扬手抛给赵政,吩咐道:“徒儿,去买点面饼劳什子来,给这奸臣填肚子。”
赵政只得扬手接住那轻飘飘飞来的金叶,转身离去。
浩然在他身后笑道:“他是我一个人的君,这天下,仅我一人奉他为王便足矣。”
赵政摇头暗骂这两人真是疯子,每日自娱自乐,倒也过得轻松。
少顷赵政未回,姬丹已收拾铺盖来了,手中提着一长条腊肉。
浩然头也不抬,笑道:“拜师礼?”
姬丹此刻对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师父崇拜无比,恭敬道:“是,徒儿早就该送来了。”
浩然道:“赵政让你搬到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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