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又忘了,别盯着姓柳的这张脸看,姓柳的现在不走运,看上去远没当初神气威风,但他实在生得好,别人病成他这样一张脸恐怕得见之生厌,柳从之面色苍白,一张脸看去却硬是少了几分神彩,多了几分俊秀……就是那种,楚楚可怜的秀气。
对,就是楚楚可怜,薛寅这么个当日一看见柳从之就觉得头痛的人,这时候看着柳从之这张脸也是没了脾气,可见人生得好就是不一样,走到哪儿都占便宜,柳从之这厮恐怕混到再是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帮他一把……薛寅想到这里,突然一顿,皱了皱眉,这话说得,总觉得像他自己,他好像也……心甘情愿地救了柳从之?
薛寅想到这里,默默收了声,回过神来,也不去看柳从之,和崔浩然打了个招呼,接着自己闭目养神,崔浩然驾车,柳从之微笑不语,他就闭着眼睛打瞌睡,看着疲倦至极,神思却清醒。
崔浩然与柳从之重逢后说的话不过寥寥几句,但崔浩然说话直,不懂转弯,其中暴露的内情就已经足够多。
比如,崔浩然知道是冯印反了柳从之。冯印逼宫一事来得突然,之后又封城三日,千方百计封锁消息,崔浩然人被派往北边战场,手中还有兵力,一定是冯印提防隐瞒的对象,可崔浩然竟然还是接到了冯印逼宫、柳从之落难的消息,竟然还从边境往南退,出动人马来“迎”柳从之。须知从逼宫开始,柳从之一直同薛寅在一起,周围并无属下护卫,两人行踪也是莫测,于是这件事可能的解释有三种。
一,柳从之本人在逃出后找到空隙以一种隐秘手段向崔浩然传递了消息,约崔浩然来此地接应汇合。
二,柳从之在宣京城内的下属在逼宫事件发生后猜测到柳从之的下落,而后找到渠道向崔浩然传递了消息。
三,柳从之在逼宫发生之前就向崔浩然传递了消息,使其适时接应。
薛寅本来确认自己同柳从之吃住都在一起,柳从之在这几日里应该不可能背着他传递消息出去,这时却也有些犹疑了。崔浩然的出现终结了二人的逃亡生涯,显然此时形势于柳从之是乐观的,但于薛寅自己却不然。无论如何,柳从之是君王,而薛寅是身份敏感的亡国之君。薛寅此次逃出京,存的本就是脱离柳从之掌控,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打算,然而误打误撞和柳从之凑在了一起,于是一路波折,走到如今这地步,也算阴差阳错,他此行本欲寻找薛明华,但如今薛明华尚无音信,就迎来了柳从之的下属……
薛寅脑中思绪纷杂,想了一大通,忽然又想起了柳从之对自己的承诺。
柳从之曾信誓旦旦道,会放他自由。
薛寅睁开眼,侧头看一眼柳从之,后者似有所觉,向他微笑,不仅如此,一双黑眸中光华璀璨,目中还大有关切之意,似乎在询问薛寅状况如何。
其人神情容貌,落在眼中,也不过如沐春风四字,令人只看一眼,心中便生好感。
薛寅看着这人温暖的笑容,忽然又想起了柳从之冰凉的手。
一个温暖得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人。
薛寅疲倦地揉了揉眼睛,神色似乎带那么一分低落,柳从之见状低声询问:“可是有事?”两人都挤在马车中,薛寅和他离得极近,打个呵欠,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本正经道:“没什么,陛下。”
柳从之面上笑容不变,只神色带了一分落寞,“当真?。”
薛寅将那一份落寞看在眼中,心中微微一动,下一刻却疲倦地闭眼,“当真。”
他薛寅居然还真不讨厌柳从之了。
甚至,他欣赏这个一生可堪传奇的男人,他甚至也爱看柳从之这张俊俏至极的脸。
可柳从之终究是帝王。
帝王的承诺,一个帝王在落魄时的承诺,说得满腔诚挚不假,可究竟,能有几分可信呢?他喜欢叫柳从之姓柳的,喊起来十分过瘾,可这个姓柳的他是“陛下”啊。
崔浩然此来,手中兵将不少,一干士兵都在附近一个山谷内扎营,柳从之既来,自然立刻被引入了帅帐。柳从之和薛寅二人这一路混得灰头土脸,这时也终于能够修整一番,而且崔浩然手下有随军的军医,总算能帮柳从之料理一下他那经薛寅辣手摧残后幸而没有要了他性命的伤。
等着一切事宜处理完毕,柳从之改头换面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又是那个人模人样气势逼人的皇帝陛下,连带着薛寅也换了衣服打理了一下自己,回复了他唇红齿白秀秀气气一张面孔,同柳从之一起进了帅帐。帅帐之中,崔浩然神色严肃,看一眼薛寅,见柳从之对此人在场似乎毫无意见,才沉声开始禀报:“禀告陛下,月国狼崽子心肠忒狠,如今北边的情况……恐怕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哭着说这章我终于赶出来了,qaq我这里已经凌晨四点了。。。哭晕在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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