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尚且如此,何况我们一群山匪草寇。”转头望了望半边面孔隐在暗影里的燕啸,三当家语气低缓:“这事光靠我们自己怕是不行。单人力这一项,就差得太远。可是再多就招眼了。啸聚山林,结党成群,一个不好就是意图谋反的大罪,我们担待不起。最好还是以官军的名义来,我们的人混迹其中,徐徐图之,这样才能有施展的余地。”
“同官府合作,说到底,我们还是得拉紧洛云放。”始终沉默聆听的燕啸点点头,神色坚毅,“这事得抓紧。”
否则,就怕来不及……
“也不非得是他……”田师爷弱弱出声,“梧州的顾重玖我们也可以派人……”人家还有个妹子,双十年华,还未婚配。满西北都说那姑娘膀大腰圆,一看便知好生养。
不等他说完,燕啸长身而起,打开紧闭的房门,迈步向外走去。天幕低垂,星斗明灭,清凉的山风吹得鬓边发丝飞扬。他抬手冲屋内摇了摇:语气笃定:“洛云放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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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屏州民间有分送月饼的习俗。督军府门前一早大排长龙,州内各衙门和地方士绅纷纷借物传情以示孝心。一个个刻嫦娥描金漆的食盒铺得堆山填海,洛家兄弟俩不必吃饭,光啃月饼就能挨到后年腊八。
百忙之中,贺鸣不忘抽空扒着门框偷看,人来人往贵客如云,看穿着打扮没有一个是龙吟山下来的。彻彻底底长舒一口气,我的佛祖我的天爷,燕啸可算消停了。
入夜城中开了灯会。今年年景好,北边蛮子少来一回,屏州家家户户少挨一遭罪。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论声势比过年还喧闹几分。
早在月初,矮矮胖胖的屏州知州就腆着大肚子亲自过府邀洛督军登楼赏灯。洛云放一如既往冷着脸一口回绝。他也不恼,笑眯眯夸赞:“不愧是大家出身,好啊,真好……”
满屏州都知道这位洛督军自律甚严,起卧定时,三餐有度。何时洗漱何时用膳何时熄灯,一概皆有准。平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下棋习武看书。明明是颠倒众生的命,偏偏过得比修行人还清苦。久而久之,连带整个督军府都跟着他一同日出而起日落而休,规律得连庙里的和尚都自叹弗如。
月上中天,灯市如昼。一墙之隔,督军府吹灯拔蜡,悄然无声。
寂寂暗夜里,一点昏黄烛火飘飘忽忽在花叶树枝间穿行,沿着假山间的曲折小径徐徐转悠,最后在历任督军最爱用来待客的花厅前止步。
少了人精心伺候,台阶下那两株娇贵的牡丹彻底死绝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蹲在地上,拉扯着干黄残破的枯枝,连连惋惜摇头:“一株五百两,两株就是一千两,就这么干死了,哎呦喂,这是白花花的银子哟……”
像是早已察觉身后执着灯盏的人是谁,他拍拍手挥落指间的草屑,起身回头,一口白牙在皎洁的月辉下越发雪亮:“你得怜香惜玉呀,洛大人。”
“燕当家。”洛云放执着灯盏静静站在他面前,火苗被夜风吹得摇摇摆摆,清清冷冷的月光下,不苟言笑的精致眉目越发显得清雅而又疏离。
洛大人不高兴,洛大人很不高兴。
微微扬起的下巴配合着上挑的细长眼角,不怒自威的气态好似云端至高无上的尊者正睥睨着脚下庸碌愚蠢的蝼蚁。他抬脚上前一步,刀刃般锐利的视线好似下一刻便能幻化为实形,深深地扎进眼前人的心口:“钟越把府里的人换了三遍,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洛督军好清静,不愿有太多人近前伺候。目下在督军府中当差的,人数是从前的一半,每个都由钟越和贺鸣亲自确认圈点,家世清白,底细明晰,忠心可鉴。只差没在额头刺个“洛”字以表虔诚。
就在这么铁板一块、按理说连只苍蝇都对洛督军满眼冒桃心的督军府里,洛云放按时洗漱按时脱衣,正要按时就寝,却发现床头上不知何时被人摆了个食盒。描了金漆的月宫嫦娥,捣着药杵的白胖玉兔,一轮明月挂云间,两捧桂枝暗飘香。落雁城满大街的点心铺这些天都爱用这图样的包裹。洛督军今日坐在堂上收节礼,看盒盖上妩媚袅娜的嫦娥看到想吐。
打开盖子,整整齐齐两屉酥皮月饼,饼皮烤做焦黄色,极是酥脆,触之即碎。其上盖有红印,一曰豆沙一曰枣泥,同西北大地豪迈粗犷的风味截然不同,是小巧精细的路子。掰下一小块细看,酥软的豆沙馅里还拌着松子仁。
洛云放生于江南长于江南,自小吃的就是这般甜腻口味。
盒里依然放一纸名帖,硕大一个“燕”字,狂放得好似能从纸上飞起来。与以往不同,这回在名帖的背面歪歪扭扭留了一行酸唧唧的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否?
诗是好诗,应时应景。字也独特,刚学写字的云澜写得也比他规整。同那个翩然欲飞的“燕”字相比,简直天上地下。倘或有人能上龙吟山问一句,田师爷一定抽着大烟吞云吐雾地告诉你,这就对啦!他就只会那一个!不信,你让他把自个儿的名字写全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挂在深蓝色夜空中的圆月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光芒,鼻息间香气飘然,枝头丹桂初放。洛督军在自家宅邸也穿得一丝不苟,墨黑色绣同色卷云暗纹的直裰,大襟交领,宽袖垂膝,越发衬得面白似玉,身姿如兰。
今天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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