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贝尔蒂埃忽然自顾自笑起来。朋友们莫名其妙,其中一个人调侃道:
“贝尔蒂埃的目标是到炮兵学校当教授,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摇头:“你们可没资格取笑我。你们只想要尼德兰和鲁尔区,有人的志向却要远大得多。”
“什么人?”布罗意凑近问。
“什么志向?”拉法耶特也问。
“是我营里的一个年轻炮兵,才20岁,表现一贯突出,因此提拔得也很快,现在已经是上士。有一天他突然拿了一份计划书请我指教,我拿来一看,吓了一大跳。这居然是一份统一欧洲大陆的战略计划!“
一群人眼球都快要掉出来:“统一欧洲大陆?!”
自遥远的法兰克时代过去后,就没人想过这种事——即便是雄才伟略的查理曼大帝,也只是接近统一而已。
“年轻人可真是什么都敢想!”布罗意越发感兴趣:“他到底叫什么?“
“拿破仑·迪·波拿巴,科西嘉来的一个小贵族。他还说,等计划完善之后要献给王后。“
拉法耶特便摇头:“为了引起上峰注意而故作惊人之举,往往适得其反。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不要说统一大陆,就是鲁尔区,也要看普鲁士有没有动作。”
沃尔纳牧师走进来,向他的国王问了安。他袖子翻飞,手背上无意间露出一截带着淤血的红痕,从手根向上延伸。普鲁士君主看到,不由得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
沃尔纳没有说话,只是翻起袖子。手臂上满是交错的鞭痕,看来触目惊心。
“是谁打伤了你?”国王疑惑之时,心中怒火大起。
沃尔纳备受他的信任;他在普鲁士推行的宗教政策,就是依沃尔纳的理念而实施的。这样一个重臣被打伤,那简直是公然挑衅君主的权威。
沃尔纳忙回答:“没有谁,是我自己打伤的。”
“你不必替人掩饰。”腓特烈·威廉怒道。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沃尔纳的得宠又妒又恨。
“我绝没有替任何人掩饰,陛下。”沃尔纳坚决地说,“我之所以惩罚自己,是因为我勘错了主的意志,差点违背了主的正义,给了您错误的建议。”
“哦?”见他脸上果然没有委屈不甘,只有悔恨难过,国王怒火渐熄,好奇升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建议?”
“关于是否派兵解放鲁尔区的建议。”
国王沉默片刻:“你之前的建议是不派兵。现在你改变看法了?”
他怀疑,是不是那几个主战派对沃尔纳怀恨在心,袭击了他,还威逼他到这里来改变说辞。
“陛下,先前我对您说的,其实不完整。”
“哦?”
“因为您问我要不要打,我便只能回答不要了。但假如您问我应不应该打,我却会告诉您,应该打。嫁给克里夫公爵的那个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不信者。”
国王眯起了眼睛。
他是个虔诚的信徒,一个新教徒。
源自法国的启蒙思想在欧洲不断辐射,普鲁士国内也面临着信仰危机,他对此早已不满。自上台以后,他便在国内强化新教力量,查禁民众的思想统一到宗教上来。
“法国的王后号称天主教徒,但她与那个女人却过往甚密,可见她内心绝不虔诚。教廷虽然霸占了对上帝旨意的解释权,亵渎了主的本意,但终究还是信服主的;那些不信神的人,却是对主真正藐视。”
国王深思半晌,仍然摇头。
“打是应该打的,却又不好打。虽然他们得不到主的庇佑,但实力强大。”
“的确是这样。先前我向主祈求祂解答我的迷惑。祂给出的关键,是诺阿耶、布罗意三位元帅。我当时以为,这是主对我们的警告。”
“难道不是吗?不——”国王忽然想到,“他们已经不再是障碍了。”
“让法国连续失去三个举足轻重的元帅,国内只剩下不稳定的军队、没有经验的领导、年纪尚轻的国王夫妇。除了全知全能的主的安排,我想不出别的原因。”
腓特烈·威廉眼里闪烁着光芒:“所以说,那不是警告,而是提示!”
“令人惭愧,如果不是有新消息传来,我几乎没有意识到,我正在背离主的伟大意志。如果不对自己加以惩罚,难保今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也请陛下责罚我,因为我差点误导了您,差点让普鲁士背离主指引的道路。”
国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沃尔纳血肉狰狞的手臂上,表情莫测。
沃尔纳低着头,任由他打量。他知道,是否能下决心,就看这个时候。如果他再多劝几句,反倒会过度。
过一会儿,国王移开视线,心思早已飘走,对沃尔纳敷衍道:“这不是你的错,神意本来就深不可测。你快回去好好包扎上药吧。”
又转头对侍从说:“你刚刚说,陆军大元帅已经在外面等候很久了?马上叫他进来。”
沃尔纳离开国王的书房,与进门的元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回到自己府邸,走下马车的时候,一个乞儿忽然过来,求他行行好。他拍拍孩子的手,赏了一些钱;果然一个小纸团暗中落进他手心里。
他不动声色,等进了屋,才低头打开纸团。白纸上写着一个地址;他知道,只要派人去那儿,就能拿到这次成功劝说国王的酬劳。
他不由得一笑。
“神神秘秘藏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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