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纳闷,扒开人群朝里瞧去。桌边坐着俩人,一人哆哆嗦嗦像筛糠似的,掌柜的认识——孔琪孔老二;另一人锦衣华服,骰子在他手上都转出花来了,掌柜的也认识——蒋家老四。眼角余光忽忽悠悠往角落里飘去,嗬!一位温和的大家公子,侧身靠在椅子里,折扇轻敲膝盖……
掌柜的重重摸了把脸,一个劲地寻思:同为侯爵府的后世子孙,老四怎么就这么地痞流氓,老三怎么就这么雍容贵气呢?贩夫走卒都敢称呼老四“蒋老四”,但是,这个蒋初,上到缙绅士大夫,下至街头小混混,谁不尊他一声“三公子”?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那边厢,孔琪点头哈腰陪着笑,“掷骰子好啊,这个我一窍不通啊,输起来快啊!呵呵……”
您还别说,输起来确实快!眼睛眨了两下,速战速决,孔琪跪下来,“三公子,五百两输完了。”
“嗯。”蒋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田黄玉牌。
孔琪大气都不敢出,蒋初睁开双眼,“这五百两原本就是我的,如今只是物归原主。我深更半夜强打精神陪你赌博,竟然不赢不输,我岂不是空忙一场?”
合着你存心赢我钱来的?孔琪瞧瞧对面——江湖人称“散财童子”的蒋老四。
这回输起来跟飞似的,时过片刻,孔琪跪下来,夸大其词:“三公子,小的已经身无分文了。”
“要喝西北风了?”
孔琪赶紧点头如捣蒜。
“你明天吃什么?”
孔琪立刻摆出痛不欲生的表情,“明天就得典当家产了。”
“是吗?”蒋初微微一笑,倾过身去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典给我吧。”
“啊?”孔琪惊恐,眼睛瞪得恨不得脱眶而出。
“不同意?可以。”三公子偏过头,“雨墨,备上笔墨纸砚,伺候孔二公子写田产抵押合同。”
“什么!田产?”孔琪脸色煞白,“噌”蹦起来,霎时又瘫下来声泪俱下:“三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您就饶了我吧,以后您指东我绝对不打西。”
“两年前你也是这样向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兄长,你做到了吗?”笑了笑,“去写房产田契转让文书。”
“房产?还有房产?”孔琪慌得心跳都快停了,“我哥……我哥能要了我的命!”
此言一出,三公子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其实,要你命不用惊动你大哥,让我想想,判决文书上写了什么?”凑过去耳语,“窝藏盗匪私自销赃,抄没家产流放三千里。”
孔琪挣扎了半天,终于爬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写典契。城外一百二十二亩田产,城东牌楼下两进十四间房产,十三户佃农,外加七个奴仆,一项不落哗哗啦啦全写上了。
“啪”一个手印摁下去,孔琪虚脱了,全身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坐到对面去,跟老四接着赌。”
两把骰子往骰盅里一掷,得!眼睁睁地看着典契归了三公子了,还是愿赌服输的,这可上哪儿说理去?
三公子就着烛光查看了片刻,递给雨墨,起身对掌柜的行礼,“惊扰尊驾,还望恕罪。”
掌柜的慌忙还礼,“岂敢岂敢。”
三公子朝雨墨侧首,于是乎,见者有份,雨墨拎着口袋满场散银子,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轰然叫好声。
三公子深深一揖,“打扰各位,心下不忍,还望各位莫要见怪。”
见怪?先看一场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的大戏,末了还得了五两银子,这种好事怎么就不能天天发生呢?
带着仨随从扬长而去。
屋里一众赌徒相顾无言,过了许久,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本省一霸,果然名不虚传。”
“还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恶霸。”
“三言两语,得!老孔家倾家荡产了。”
“不过,说真的,这种恶霸越多越好,嘿嘿……”此人掂了掂五两大银子,于是乎,一屋子跟着一起酣畅大笑。
出了门,冷风一吹,孔琪通体冰凉,见蒋初上了轿,赶紧说:“三公子,我靠什么活着?”
“听说……”蒋初歪在靠垫上,揉了揉太阳穴,“听说……你精通各种赌术?”
“除了掷骰子。”孔琪心说:你难道不知道?谁信啊!
“嗯。我给你指一条阳关大道。”说完一指蒋老四。
蒋老四立马把胸脯拍得山响,“一个月内铁定包教包会。”
“半个月。”扑簌簌放下窗帘。
“啊?”老四泄气,“……噢,好。”
一乘素轿,外加三只孤魂野鬼,晨光熹微中,晃晃悠悠回了侯爵府。
第二天,太阳高悬中天,蒋初醒了,梳洗已毕,坐在书桌前翻阅了几个时辰的文书。
直至掌灯时分,蒋初走出小院,所过之处平地起波澜,家下人等一片道谢之声,男仆跪下磕头,女佣盈盈拜倒,娇俏粗陋羞涩爽朗各色各样的丫鬟或躲在假山后或别在大树旁,偷偷摸摸瞧着他。
列位可能要问,我们的蒋三公子当真如此受万民敬仰?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您坐好了喝杯茶,且听在下慢慢道来:
话说,二十六年前的斑斓深秋,天泛赤霞梁绕灵音。院中,海棠逆时吐芳;屋外,游龙腾空翱翔。放眼望去,霞光万丈瑞彩千条,万里山河一片锦绣祥瑞!……呃……这好像是历朝历代开国太祖横空出世时才会出现的天赋异象,没我们三公子什么事,大家伙儿还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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