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已然是一滩烂泥般伏在地上,想必是在外躲避多日,加之叫骂久了,终是疲累,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蜡黄的脸颊凹下去,一脸的颓丧,看着温彦之,只徐徐道:“既落在你们这些狗官手中,我横竖只一条命在,你们要取便取!”
温彦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垂头看她,“夫人如何称呼?”
妇人冷冷一笑:“我们这等粗鄙婆子,怎当得起温公子一声夫人,我姓陶,叫我陶氏罢了。”
温彦之叹了口气,半晌无言,忽而却问:“吕先生……近年,究竟是何等遭遇?为何瘸腿,为何破相?”忆起从前,吕世秋虽是久试不中,可一身尚算书卷气度,因家道贫寒蒙受秦文树接济,纳为门生,亦是宽容豁达模样,何得三年之间,成了那般佝偻之人?
一提起夫君,陶氏神容更见悲苦,且是愤恨地看着温彦之:“你倒还有脸问!夫君与我二人当年仓皇逃出,一路几经生死被人追杀,好容易隐姓埋名,却偏偏跑出个你来!”
“你这婆娘也荒唐,”李庚年冷笑一声,“当年秦文树与你们多大恩惠,大难临头之时,你们这对鸳鸯倒是飞得挺快,怎也没想想自己多缺德?”
“你又知道甚么!”陶氏忽然直起身子大喊:“我二人原本就没想过要逃!是秦尚书劝我们逃的!当年事发之时,秦尚书早有预见,我夫君誓不离开,可偏偏我又怀了身孕……秦尚书苦口婆心劝着我们离开,给我们备好盘缠,我们心想再是灾祸,亦不至于严重到杀头的地步,故也就顺从了,受了秦尚书恩惠,到了郴州隐姓埋名。可不出三四月,竟就有人找上了我夫君,问他有没有见过甚么古画!”
温彦之连忙问:“那是何人?”
陶氏凄然一笑:“我如何知道?他们只绑了夫君去问话,腿便是那时候打折的……毕竟见我夫君不知情,他们只想将我夫君杀了,好赖我还会些猎户本事,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
温彦之再问:“你们确然不知古画之事?秦尚书生前,可有同吕先生,说过什么?”
“温公子,你也是尽会取笑人。”陶氏讽刺道,“从前有你与方侍郎在,秦尚书何曾正眼瞧过我夫君?此类机密之事,连你们都不知,我与夫君又怎么可能知晓!”
——难道线索又将断在此处?温彦之有些头疼:“秦尚书旧案实属蹊跷,我当年之所以苟且为官,蝼居京城,便是为了知晓真相,为秦尚书平反……若是夫人知晓什么隐情,抑或怪事,万望告知……此乃涉及……”
话到此处,不如说了,他断声道:“涉及永辉遗诏之事。”
陶氏一惊:“遗诏?!”
温彦之连忙蹲到她面前:“夫人可是想起了甚么?”
陶氏好似整个人一恸,摇了摇头,呢喃道:“难道……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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