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孙太太此时折了回来,“家里没找到电筒,不然拿这手机先照一下?”
“不必,大致已经清楚了。”齐谐从洞口爬下来,“我们回厅里说吧。”
坐定,品一口茶,他慢慢道来。
“那东西叫做亥子印。”
“亥……子?”孙太太不解。
“常在亥时或子时,也就是夜里九点到一点出现的印迹。亥子相合,又是个孩字,也算一语双关吧,那是一种妖物留下的瘢痕,并非祸事,反倒是福。”
“这东西能找来福气?”孙太太转惧为喜,倾肩近听。
“没错,此物司宅,附在屋中可保家道兴旺,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忧,只管踏实住下便是。”
“那我就放心了!”孙太太笑逐颜开,赶紧问道,“这位大人要不要供奉?”
“它的心性和孩童无二,能自得其乐,您平常处之就好,倘若太过惶恐或太过骄纵反会遭它嫌恶。另外,还请您保持家宅的洁净和睦,不然乌烟瘴气惹恼了它可是会家道中落的。还有一点,算是额外提醒吧,我想此事您心知肚明即可,不便告诉先生,以免招来不敬的话语,也不需告知女儿,孩子好奇心重,可能惹出事端。”
孙太太连连称是,喜上眉梢。
末了,她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毕恭毕敬将二人送出门去。
“哈哈哈什么亥子印,你随口胡说的吧!还把人家唬得一愣一愣的!”方寻在车里捂着肚子笑。
“你觉得是胡说那就是吧。”齐谐望着车窗外。
“难道不是么?那房子正对着一个阳角煞,左右树多,后面还有条河,屋子里开门见楼梯,走廊上装一堆镜子,卧室门还互相对着,整个都乱七八糟了,不出事才怪呢!而且那阁楼里煞气最重了,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你不靠理气化煞把它驱走,还叫人家别去管,我看归心静坊的牌子就要砸在你手里咯!”
“对啊,我就是这意思。”齐谐扭过头,回敬他一个无公害的微笑,“我一不想为归心静坊卖命,二和孙夫人素不相识,那块破牌子砸了正好,她全家人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哼。”方寻变脸好似翻书,霎时收了笑容,“钱姐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难搞的人!”
齐谐立即接上一句:“她错了,我可不是人。”
窗外的路灯沿着长街渐次后退。
回到蓝景轩,洗浴,换上中衣,熄灯,齐谐陷进宽到离谱的床上。
望着黑蓝的天花板,右手掌习惯性地抚上左边胸口。
许久,感受到一次确切的跳动,他才合上双眼,安心睡去。
☆、秦梦记
你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妖怪吗?
她这么问。
弯着腰,手背在后面,乌发垂下来,拂在他面前那本旧书上。
学姐好。他抬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学姐?她笑盈盈。
这个学校里没人不认识你吧。他说。
是吗。她直起身,不过你也是呢,陈靖同学。
他微笑,合上手里的书,封面似她的名字。
秦梦。
秦梦长得不算亮眼,只胜在清丽,内慧外秀无自恃,弱柳扶风不娇嗔。何况这重点高中里成绩大过天,文科三甲的她自然能引来全体男生的目光。
所以当她走过来的时候,他分明感到心跳如击缶,还要故作镇定悠闲。
“我知道,其实你就是妖怪。一本古书变的妖怪。”学姐巧笑嫣然。
他向来口齿伶俐,却一时忘言。
秦梦拉开椅子坐下,一片云被吹走,图书馆的角落浸满朗日清辉。
知道她周末常来晨读,他捧着那本《秦梦记》一坐就是几个星期天。对着页面发呆时,陈靖无数次幻想她会以怎样的目光注意到自己,再用多轻的脚步走近,那笑容会不会带着酒窝,第一句话说出什么语言。
现在她给了全部答案。
但他自问,还有一个问题没有结论。
——自己对秦梦的感觉究竟是喜欢还是虚荣的占有欲,那心跳是出于爱恋,还是出于能招来妒恨的炫耀心。
如果非要二选一,陈靖会抬手指向后者。
同时丝毫不觉得愧疚。
真是卑劣的性格。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身旁的秦梦见状,也笑了。
对于秦梦成为自己女朋友这件事陈靖毫不意外,和所有少年人一样,他的自我感觉要良好于实际值。不过这式子的两头也没有相差到离谱,论相貌,陈靖确属中上乘,举止也算斯文谦雅,外加博闻广智小有才情,唯独怪力乱神的嗜好游离在世俗标准之外。
然而他根本不想收敛,更不如说这就是他认定自己最为独特的存在方式,越是被祖父母以家训斥责、被同学指指点点,越是变本加厉。
“相信啊。”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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