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打湿了钱。
徐汇泽是傍晚时分出来的。他妈带他注完册又赶回单位上班了。
“赖安世!你哭过?”徐汇泽很紧张的样子,放下铅笔笔盒和橡皮擦,忙去检查他身子,没看见新伤。
赖安世不好意思地穿好衣服:“学费多少钱?”
“800多还是?我没问他们,不过差不多。”
赖安世在心里算了算,他妈扔给他一千,应该够了。
不过,注册自己去吗,学校在哪?
那晚徐汇泽被提前回来的徐爸带走,很严厉地瞪了赖安世,那眼神分明在警告,离我儿子远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赖安世就知道那些眼神的含义,觉得他脏,觉得他碍眼,觉得他恶心,觉得他长大后是社会潜在的祸害。
赖安世这次没有鞠躬问好,冷静地与徐爸对视,迎上那目光,用稚嫩的脸庞。
第二天,他妈只化了淡妆,穿了一条还算朴素的连衣裙,匆匆吃着面包。
赖安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
“看什么看!快吃!最后一天注册知道么!”
“妈,你……”赖安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的喜悦已浮在脸上,他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我带你去!不然你自己去?”他妈从不肯好好和他说话。
赖安世嗯嗯应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面包。
面包是面包店晚八点后打八折的处理品,隔天吃不算过期。
赖安世终于有机会走出那扇铁门了。他眼睛都忙不过来了,虽说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可是距离上次他妈带他出去买衣服已经过了两个月。
他想努力记住路线,因为他知道他妈是不可能送他去学校的。
出门左转,卖油条大妈,然后是一间杂货铺,上坡过马路,走人行道……赖安世在心里记下路线,然后是……学校!
他眉眼弯了弯,抬头看了看他妈:“妈,谢谢你。”
他说过很多句“谢谢妈妈”,唯独这一句,真挚诚恳。
他妈嗯了下,淡淡道:“走吧。”
赖安世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放着两粒果冻,肯定是徐汇泽来过。
“谁放的东西?”他妈皱眉问,抬脚要踢。
“妈,我可以吃吗?”赖安世并不喜欢吃果冻,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问,也许只因为那是徐汇泽带来的。
“吃吃吃吃什么吃!扔了!来路不明的东西!”说着就抬脚进屋,“赶紧拿去扔掉。”
赖安世温顺地应着,捡了两粒果冻往厕所走去。他马上撕开包装,用力吸着,卟卟两下,果冻滑进嘴里。
草莓和菠萝味的,赖安世想。
上学第一天,不出赖安世所料,他妈真没有带他出去。
“桌上两块拿去路边买吃的。”床上宿醉的女人有气无力的嘟囔一句,骂了几句含糊的话,大概是醒这么早投胎也没这么急。
豆浆一袋五毛,油条一根五毛,这样他还剩一块钱。赖安世想,攒些钱给徐汇泽买些什么。
可是在长身体的孩子只吃这一点怎么顶饱,学校不能喝自来水。他在路上又花了三毛买了个馒头,边吃边懊悔:只剩七毛了。
抬头看被电线切成块状的蓝天,树枝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形成讨要和拒绝的画面。赖安世吸吸鼻子,清晨天气有些凉,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从家到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大多数孩子由家长接送,他在其中埋头走着显得有些扎眼。
“安世!”
听到有人喊名字,赖安世停下回头到处找。
“赖安世!这里这里!”是徐汇泽在招手。不管怎样,在这样的情境下有个认识的人总归好过孤零零。
可是徐汇泽身边站着他爸。
赖安世点头继续往前走。
到了校门口。徐汇泽一个飞扑,揽住他肩膀:“赖安世!你都几天不见我了!”
赖安世还没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平时两个人顶多是脑袋挨着脑袋玩儿,他别扭地推开徐汇泽的手:“才两天而已。”
“什么而已哦!不是有句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嗯,你还懂成语。”
两个人并肩走着,有些沉,再沉也比不过徐汇泽的,他的侧袋里放着牛奶和水杯。
“昨天问我妈现学的!你等下,我请你帮个忙!”徐汇泽神秘兮兮道,明亮的眼睛眨呀眨。
两个人走到树荫下,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第一天上课的孩子们很快就玩开了,有的跑操场闹了。
徐汇脱下,揉着肩膀叹气:“重死了。赖安世,你帮我喝牛奶嘛,我每天喝很多很多,要吐了。”
“这不好。”赖安世摇头。
“怎么不好,要不,你帮我喝一半,求你了,不然我全部扔了,不过你不许和我家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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