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立在树梢四周查看一圈,但见茅屋方圆机关陷阱遍布,想是用来保护妇孺。她不想招惹麻烦,便避过此处,另选地势平缓之处,暂且栖身。次日便伐木捡草,搭建茅屋,捕猎野物,全做饭食,山中幽静清凉,几无暑热,日子竟也过得惬意。
这日流景兴致颇好,便往远处捕猎,远远看见一只野鸡,也不着急捕猎,慢悠悠跟着那野鸡翻过山腰,顺势往下,她这才看到山这边竟有一挂不小的瀑布,挂在峭壁上,夹在青山绿树之中,煞是好看。山这边背阴,树木低矮,空旷处颇多,流景自留恋观赏一番,那野鸡却不等她,被水声一惊,跑跑跳跳,一瞬时便走远了。
流景这一尚歇够了才起身,兴致盎然寻着野鸡踪迹追去,一时追上了,却见那畜生正优哉游哉,在山坡上啄草籽来吃,她看时光尚早,捡起小小一枚石子,中指一弹,正中那野鸡头部,看那野鸡被打得怔了许久,才又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觅食。
她借着阳光小憩,醒来时却见野鸡倒在地上,已经死去。流景心下疑惑,不由地眉头微蹙,但环顾四周不见人迹,便也不管许多,轻轻一纵跃过去,拎起野鸡,要打道回府。
她才走得两步,便听一阵草木窸窣,凌乱而惶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流景微微瞥一眼那鸡身上伤势,了然与心,也不做停留,走得更快一些,却听身后的人喊道,“喂!”她脚步一顿,并不回头,听那脚步,便知来人是个不会武艺的姑娘,跑得急,气息不稳,“那是我的,你不能抢!”声音清清脆脆,泉水叮咚一般。
流景心里微哂,明明野鸡是她先猎中,为了肉质新鲜,她只将它头骨击碎,却不将它打死,预备回去放尽血再吃,这不讲理的女子不懂吃鸡的讲究,将她的鸡打死不说,却又来抢。但她听那声音,只是个小小姑娘,她不屑相争,手一松,那野鸡落在她脚边,她再也不看一眼,拔足而行。
“喂!”身后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急急跑了几步,离她更近了,“你这人好不讲理,躲在暗处偷人家的鸡,被抓了现行还不知赔礼!”流景眉心一跳,怎么一句话功夫,就又从“抢”变成“偷”了!而况躲在暗处的并不是她。
流景并不理她,几步跨过,又拉开了距离。
“等等!”那小姑娘又追了过来,离得更近了,“虽然这鸡是我打中的,但看在你辛苦偷一场的份上,也能分你一点!”
无聊,幼稚。流景又开始走了,斜阳在山头将落,将人的影子拉的细长,她瞥见身后的人影格外单薄,衣衫微动,又追上来,才两步,却脚下一绊,摔在了地上,她疼的直咧嘴,却飞快摸下腰上的弹弓拉开来,“等等!再走我就打了!”
流景看着那小小的弹弓简直要笑出来,她做杀手时叱咤纵横,闻其名而丧胆者不计其数,不料来到这偏远之地,竟被个小姑娘拿弹弓威胁,而那无知无畏的声音又骄骄傲傲地响起,“不许动!我的弹弓可是能百步穿杨屡发屡中!”说着飞快爬起来,一瘸一拐朝她追过来,路过那野鸡时还不忘威胁,“不许动,我单手也能打人!”这才弯腰去捡那野鸡。
流景:“……”
太阳落得极快,须臾间天色又暗了几分,人影都黯淡黯淡。流景看着天光,陡然明白这姑娘为何要追着她不放了。她嘴角微翘,轻轻一笑,只等着那姑娘跑得离她极近时,才脸色一沉,忽的转过身去。
她身上戾气重,脸色深沉时这般忽然转身连慕怀几个都会怵她,何况此时脸上还有伤痕,而身后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果然她一回头,那小姑娘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鸡也扔了,弹弓也扔了,只顾捂住双眼尖叫。那穿耳魔音良久才歇,小丫头人虽还在瑟瑟抖着,却偷偷睁开眼睛从手指缝里暗窥眼前的人。
斜阳已落,光线极暗,但她却忽的扯下手来,四处搜寻弹弓,只因她已看得清楚,眼前这高挑颀长的人影,方才那狰狞的模样只是因为做了个鬼脸,此时表情平静,便能看出是个相貌极清丽的女子,她一边对着那半边光洁白皙的脸颊暗想眼前这人另一半脸颊倘若没有那吓人的伤痕,该是什么模样,一边手下不停摸索,只摸索到了那只已死去一时的鸡,也没摸到弹弓,又不由的惶急了。
她不死心地找着,却见眼前的人手臂微晃,细长手指里捏着的不是她的弹弓是什么!她表情恨恨,鼓起腮帮子像只松鼠一般,只怔了一刻,便抱起野鸡递到流景面前,“喏,我将鸡送给你,你将弹弓还我。”
流景:“……”却见她弯弯的眼睛四处打量,眉头轻轻蹙着,往树木繁盛处深深一望,眼眸中即刻亮晶晶一片,暗暗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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