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是个玩笑,星辰没有多说什么,在浴盆里洗了把手。云谲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反而问他:“如果我真的是不老不死呢?”
“不老不死啊……”
星辰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冷水顺着发梢滴到下颌,“像电影《不老泉》一样?主人公被时间抛弃,亲人一个个死掉,爱人成了一坡黄土,到最后只剩下自己,这种人生,活着估计也只有悲哀了。”
“说的没错。”云谲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让水龙头冲走手里的一团泡沫。“确实很惨。”
所谓的老去,不过是一场从生到死的旅程。
每一个人,都该像流水一样,可以看很多风景,只顾往前奔跑,回不了头,也不需要回头,死后便汇入大海。而他,却只能像冷眼旁观的河岸,不老不死,一直被时间抛弃。
云谲不知道等星辰长大,两人还会不会联系,但好歹可以并肩一段时间,目送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耄耋老去。
——如果说谁比较幸运,自然是自己吧。
“不过,如果哥真的可以不老不死,那也不错啊。”
星辰笑了起来。“几十年之后,我可能老得爬不动楼梯,而你还年轻建康。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在家你照顾我,给我做饭擦身子;出门你搀扶着我,带我过马路逛公园。直到死,也是你亲手把我埋了。到那时候,即使我老得眼睛看不清,也会记住哥最好看的样子,一直赖着你。”
听他这么乐天的解释,云谲难得跟着笑出声来:“人长得丑,想得倒很美。等你不中用,就自生自灭去,谁愿意管你了。”
“哼!好歹我现在还鞍前马后地服侍你呢,翻脸不认人的代表啊!”
星辰笑着抹了把下巴,回房间换了一身短衬短裤出来,对着仍在厕所洗漱的云谲大喊:“我生气了,今天不做早饭了。”
“滚吧滚吧。带俩笼生煎回来。”
星辰清清爽爽地绕着小区跑了几圈,今天是周末,出来玩的小孩比往常多,街头球场已经被人霸了位,他讪讪地看了一会儿,本来还想着趁着阳光明媚拉几个队友出来练练,不过这样也挺好,难得云谲休假一整天,可以和他看看球赛唠唠嗑,少年一下子就元气满满了。
他跑到早餐摊子前:“蔡大爷,我要一根油条,在这里吃,再来两笼生煎,打包带走。您动作给快点啊,我哥在家等着呢。”
翟星辰人帅声甜,一声爽朗的大爷,叫得中年男人心里很畅快:“星辰呐,你家是不是吃激素长大的?!这个子要上天去啊!”
星辰笑呵呵地咬了一口油条说:“哪能啊,还没到一米八呢。我还想再高点。”
“怎么着也比我家小蔡高,他都十七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长。”
“肯定没问题,电视不都说了嘛,有些女生怀孕后,还长五厘米呢。”
蔡大爷手脚麻利地打包着,一边热络地和翟星辰说话,这孩子声音甜心眼又实在,卖菜的大叔大妈们都乐意和他侃两句:“老实跟大爷说,最近是不是早恋啦?瞧你那小娃娃脸,笑得跟中奖似的……唉,现在的小孩都整早恋,我家儿子,初中就知道给人送花了,还是一男的!这乱七八糟整的!他妈都给气病了!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他倒好,转头拿我血汗钱买礼物送一男的,你说气不气!”
翟星辰哇了一声,小蔡他认识,一个学校的,按年纪来算,算是他的学长,现在在高二四班读理科,个子矮矮的,有时候他去上厕所,经常见到小蔡和一同学在走廊里勾肩搭背。
敢情是在谈恋爱啊!
“您消消气,喜欢男生也不是病,青春期嘛,多少对爱情有点憧憬。您该多关心祖国的花骨朵,多理解他,多爱护他,让家充满爱——”
“充满爱就可以离家出走了?”
星辰一听不对劲:“怎么还出走了?谈个恋爱至于吗?”
“唉,只是谈恋爱就好咯。”
蔡大爷有些蹒跚地坐回凳子上,叹了口气:“我这个人脾气暴躁,知道他谈那个,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小兔崽子就离家出走。得有两天了吧,到现在还没回来。孩子他妈都急死了,昨晚又哭了一晚,一点都不省心,唉……”
“会不会去亲戚家了?您别急,我明天回校,立刻去问他们班同学。”
“都问过了,连他那对象也——你知道咱这地儿不太平,他没地方去,要真出什么事,我和他妈得……唉!”
老人最后一个叹气很沉重,唉得星辰心脏颤了一下,转念已没有刚才的好心情。蔡大爷没有再说下去,话题结束得很突兀,星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稍微劝慰一下大爷的焦躁。
那张脸,像许许多多的市井小民的缩影,质朴、羸弱、奔波劳碌,因为常年浸泡在风霜雨露里,原本才五十几岁,却脆弱得像个老人,十分苍老。少年忽然有种错觉,和别的人相比,自己的幸福,是不是太不真实了点。
——南市,是一座被隔离起来的城市。
翟星辰默默给了钱,提了一袋生煎回去,忽然间又想起邻居婆婆播的那小段京剧。
……你笑我名门落魄,一腔惆怅
怎知我看透了天上人间,世态炎凉
世态炎凉……
沿途他进了市场,买了点水果和青菜,和市场的老伙计讨价还价了几个回合,老板才决定用白菜价把猪肉卖给他,小孩的坏心情一扫而光,给车锁上两道锁,拎着胜利品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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