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深山老林中猫了太久,期间连个说话解闷的都找不到,前所未有地渴望亲人的温暖,便更改原计划,不去天鹰教总坛,转而去了武当山。
张无惮此次在武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以往都是张三丰并七侠对他赞赏有加,三代弟子中他就只同张无忌、宋青书有来往。
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听说张五侠长子从一个虎狼女人手中救了宋青书,既怀揣着对他的感激,又带点“艾玛能给讲讲细节吗”的恶趣味,许多三代弟子一下了武课、文课,便蜂拥着来找他。
张无惮自然不可能将宋青书的糗事讲出来——而且他也当真没看到什么细节——不过对着这么多求知欲满满的小道士,他便将自己这几年走南闯北的经历捡能说的说给他们听。
张无惮是当真将许多武侠一本书的奇遇都经历了一遍,他碰到的凶险比这帮小道士们去后山偷烤的野兔还多,讲得是天花乱坠、精彩纷呈,吸引的听众日渐增多。
宋青书依仗着三代首徒的名头厚颜占据了他左手边的位置,张无忌在门派中没有这等声望,为了他右手边的位置跟人打了好几架了,每次干架都怒气满满——这个是我哥我哥我亲哥,挤挤挤,挤个屁啊!
俞莲舟今日刚宣布解散,便见众弟子恭送他出了演武场后,便撒欢跑向山门。他凝神细观,果见这群小弟子是乐颠颠冲着山门大槐树底下去的。
俞莲舟面容肃穆,心中暗笑,走了一段,却见莫声谷脖子伸得老长,背着手绕着大槐树走来走去,一副“我就是顺便来看看,没想偷听”的心不在焉模样。
呸,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当叔的还跑去听侄子讲故事。俞莲舟憋不住当真笑了,一搭眼却看见张翠山在一处道观旁站着叹气,忙走上前去,道:“儿子这般有出息,你还愁个什么劲儿?”
他是真觉得张翠山不知足,这要是他儿子,晚上睡觉也当笑醒好吗?没儿子的寂寞,张翠山是不懂的,俞莲舟都是把伺候他起居的小道童当儿子养。
张翠山愁容满面:“二师哥,内兄又来了封家信,请我和素素带着两个孩儿去天鹰教贺岳丈大寿呢。”
殷天正已是耄耋之年,两年前刚过了八十上寿,身子骨却极为硬朗。给岳丈过寿,张翠山本应只有高兴之意,可年年他们去祝寿,殷野王年年提及过继之事,是以张翠山如今一想到要上天鹰教总坛,便脑仁抽疼。
俞莲舟心下了然,拿眼觑他:“这也无法,谁让你舅兄没儿子,你这却有两个,还个顶个的出色。”非但殷野王坐不住了,连他也眼热啊,“无惮自小养在天鹰教,不是我说,那头也是他的亲人,你该问问他的意思。”
他是局外人,比张翠山看得更明了,张翠山也好,殷野王也好,都做不了张无惮的主。殷素素和殷天正说的话更管用些,可他俩摆明了不乐意插手,由着张无惮自己拿主意。
让俞莲舟说,也是殷天正手段更胜殷野王一筹,无声胜有声嘛。殷野王一味步步紧逼,非得让外甥叫他一声“爹”,张无惮固然不会说什么,心中如何想就不好说了。
张翠山这次这般发愁,也在于前几年时张无惮忙得脚不着地,为殷天正祝寿也偶尔缺席,只命人送上重礼,今年殷野王却指明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颇有图穷匕见、刺刀见红之意。
他谢过俞莲舟劝解,待用过午膳,同宋远桥说了一声,便早早下山去了。张翠山回山脚小舍,见殷素素手中把玩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金色圆筒,了然道:“无惮给的?”
殷素素叹了口气:“这是劳甚子‘天绝地灭透骨穿心针’,轻轻一拧针筒,便能激射无数细如牛虻的银针,任谁都别想躲过去。”
她说完,果见张翠山皱起了眉头,便将圆筒收在床脚中空处藏好,柔声道:“五哥,我自跟了你,把从前当姑娘家种种邪道法门都丢了,本不想接这等歹毒之物,只是孩子一片孝心巴巴捧了来,怎好拒绝他?”
张翠山忙道:“我非此意,天下器物本无正邪之分,你拿来防身正好,真遇上险难便能以此自救。只是此等歹毒之物,却不知无惮是从哪里谋得的。”
他虽没听过这等吓死人不偿命的名号,可看殷素素神色,显然是邪道上闻名遐迩的重宝,不说万金难求也相去不远了。张无惮年纪渐大,本事更涨,只是相对应的遇到的凶险定然更多,张翠山如何能不暗自担心。
说到这儿,张翠山左右看了一遭,奇道:“咦,那小子呢?”他这么早下山来,便是为了跟儿子长谈的。张无惮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山下陪殷素素,上午、下午各上武当山一次,此时该在小舍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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