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卢走后,夕丁再也睡不着了,他需要一个能够跟他讨论将要发生的一切的人,他大声说话,跟牢房里的另一个自己对话。
“他们会怎么做?劫狱还是袭击刑场?”
“不,问题在于他们有多大的力量?一个异端牧师和几个通缉犯能做什么?”
“那一定是有人在支持他们。”
“会有谁敢这样做吗?庞夏是大山湾的人,惠包利胆大妄为,但也不至于为了我跟权贵闹翻。”
“还能其他人吗?”
“见鬼,我一生都在跟黑帮恶棍违法者做斗争,难道现在他们会转过头来帮助我吗?”
“唉,天知道为什么马卢什么也没说。”
夕丁思绪万千,他呆在牢里根本不知道马卢等人能做到什么程度,而更糟糕的是,夕丁的敌人却可以提前预防,甚至发现马卢的整个计划。
在各种预想让夕丁心力交瘁的时候,牢门被打开了,他看见有两个人走进了牢房,而外头的灯火非常明亮,让他一时间只能眯起眼睛。
“夕丁大人。”
夕丁失望地认出他们是圣骑士加加里和圣骑士克沃,他们穿着厚实的盔甲,配着宝石点缀的长剑,好像要上战场一样,走起路来还会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夕丁在他们身上嗅到了香水味,他躺在地上问:“怎么了?难道新年提前了吗?”他没有说出心里所想的后半句话:
还是说把我吊死是这样值得庆贺的日子?
“抱歉,大人,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任何事情。”加加里问道,“您现在可以走路吗?”
能不能走路?夕丁感到好笑,昨天有人在他腿上刚开上窟窿的时候,可没有人在乎这一点。但他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两个圣骑士走到了夕丁的两侧,轻轻地将他扶了起来,夕丁皱起了眉头,他很难相信自己不单没被戴上枷锁,反而还是在两个圣骑士搀扶着走出了牢房。而他走出牢门的第一刻就差点喊了出来,在长长的走廊上两旁,士兵们从他的牢房一直排到通往地面的楼梯那。他们举着火把,肃穆地望向前方。
就算押送一个判死刑的圣骑士,这个阵势也太夸张了吧?
夕丁能想象到在这个情况下,逃出生天有多困难:他们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马卢他们会失败的······夕丁沉重的心情和腿上的伤口一起托重了他的脚步。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奥太监狱,而当他看到外头的景象,更觉得自己的结局已经命中注定,就像沿着凹槽滚下的铁球一样。
天空中仍是漆黑一片,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冷风从夕丁的领口灌了进去,让他有些发抖。浓重的夜幕下是一辆马车,黑色的车厢,黑色的马,连马夫都披着一袭黑袍,夕丁认得这可怕的马车专门是用来送死刑犯上刑场的。在周围还有一些士兵和马匹,他们站在黑暗中像一具具雕像,除了马儿的响鼻和马蹄踏地板的声音,万籁俱静。
加加里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盏油灯,他领着夕丁走到马车旁边,然后自己先跳进了车厢。“大人,请上来吧。”加加里从里面伸出手来,夕丁有些犹豫,但克沃的手臂已经在后边催促他了。
克沃把夕丁送上了车后也进了车厢,坐在夕丁的对面。马车摇晃了一下,开始前进了,夕丁也能听到外面车轮转动,马匹奔跑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发出的声音,没有军官发号施令,也没有士兵们叫嚷闲聊,而与他同行的两位圣骑士,也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
他们一上车就熄灭了油灯,拉下了窗帘,要不是他们均匀的呼吸声,夕丁真怀疑这个车厢里已经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夕丁也不愿意提问,他明白这两个人什么也不会说,他会成为一个向大海喊话的傻孩子。
夕丁祈祷着,马卢还有他的其他朋友们,不论开始的计划是什么,现在都能察觉到他的所在。马车每一次转弯或者减速都给夕丁一丝希望,也许会有一截路障,只需要十几个木箱就能让马车停下;然后出现一群手拿棍棒的暴徒,他们会大喊大叫营造声势,把马车砸个稀烂;或者再点一把大火,让这支车队无法前进,趁火打劫总是效果显著。他的伙伴也可能在前面挖出一个陷阱,像军队一样组成一道人墙;马卢或许说服了某个大贵族,那个贵族可能正好欠了夕丁一个已经忘记的人情,然后给予了夕丁在王朝议会申辩的机会;安萨里区的居民也许已经失去了耐心,在天亮之前开始了大规模暴乱,那样就没有人会再关心夕丁是不是该绞死了······
可是马车依然不紧不慢地前进着,没有袭击,没有尖叫,甚至连一颗能带来颠簸的石子都没有。车轮平稳地碾过石板,也碾压着夕丁的希望,夕丁绝望地明白那些戏剧性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就像河水不能倒流,太阳总会落下,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车上坐了多久,但每过一分钟,他就确确实实地感到离死亡又近了一步。
马车在拐过一个弯后,速度渐渐放慢了下来,直到彻底停下,这一切对夕丁而言只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克沃从座位底下拿出一个麻袋,加加里在边上说道:“夕丁大人,您得委屈一会儿了。”
夕丁想要大声求救,想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和他们拼命,想要撞开车门逃跑,然后不管是士兵还是箭矢在追击他都绝不回头,可他的所有肌肉都在,他的所有骨头都在退缩,他的灵魂蜷曲在了他找不到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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