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景妃染着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刮着敕若脸颊细嫩的肌肤,作天真样子歪了歪头,发髻上的扶步摇发出细碎的声音,“要是本宫能诱惑了你,便是永堕地狱,本宫也受了。”
敕若静立不语。
“可惜呢,本宫不是你命中那人,本宫谁的人也不是!”景妃贝齿轻咬下唇,唇上的红却是一点不落,明眸瞬而有些黯淡。
谛听一直安静伏在敕若脚边,听了景妃此话,呜呜叫了几声。
“小东西,可别安慰本宫!”景妃指尖虚点了一下谛听的额头。
她是魂魄,碰不得谛听这样的佛兽。
“可你今后也要在这里了。”敕若看向她,一双桃花眼里透着疑惑。
景妃抬起绣着精致凤舞留边的广袖,捂嘴轻笑,“是呀,被囚在虚空里,千年之后,才能转世为草芥,再一世复一世的轮回呢!
“谁让本宫那么天真又贪心呢!”景妃姿态端仪地转身,望向忘川尽头的虚空,“一下用尽了百年,以为他会来见见本宫。”
这是规矩。
等待是有代价的,十年之期,减来世阳寿。若是要候上百年,是少之甚少的,鬼也难耐寂寞,更别说用尽百年,换来不过是踏入虚空,千年之后,一切归零。
敕若垂眸,他不理解,以前他也不懂,可是待百年真正来到,他是真正困惑了,“为什么?”
景妃听身后声音,有些惊讶,转过身来,头上繁琐的坠饰叮铃作响,“你说什么?”
敕若抬起头,掷地有声,“为什么?为什么要等百年?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你要等?”
“一百年,人间早已千帆过尽,”敕若皱眉,谛听有些不安,轻轻刮扯着他的僧袍,呜呜低叫,“他早已复入轮回,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第一次见到永远沉静如水的敕若情绪有如此大的波动,景妃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杏眼,谛听仍呜呜叫着。
良久,景妃轻笑,而后笑出了声,最后竟笑得花枝乱颤,一时寂静无声的三生石旁竟是笑声萦绕,叮当声作响。
“为什么?”景妃轻轻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柔声道,“本宫也不知道,平生最恨帝王家,却也最爱帝王家,他的温柔多情、他的冷漠残酷、他的百般矛盾,都是最爱。”
“本宫只是,”景妃眉目哀艳,“只是心有侥幸罢了。”
敕若心静下来,呼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景妃摆手,“侥幸他的誓言不是虚假,侥幸他的爱是真心的,侥幸很多,但是本宫输了。”
“输?”敕若不解,心绪却也不像方才那般波动。
“赌嘛,”景妃轻笑,“只是本宫运气不好,眼力不佳。”
“佛家戒赌。”敕若温声道。
“嘻嘻,以后若是你懂了,你也会赌的。”景妃又捂嘴轻笑起来,指尖抚上敕若脸颊,顺着向上,轻抚过那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而后指尖触及那额间一点,敕若垂眸,心境安然,岿然不动。
“呀!”景妃像是被烫着一般缩回手,“你那点朱痣倒是生得好,是本宫此等摸不得的!”
敕若不语。
景妃兀自轻笑,“而且你啊,还有这么一双眼睛,比你那朱痣还好,灼灼桃花,顾盼生情。”
“嘻,不过呀,”景妃声音微挑,“你是个和尚!”
敕若不懂眼睛和和尚的必要联系在哪儿,并不值得惋惜。
“你这双眼睛就应该去勾人的!”景妃强调,模样倒像个老鸨,不似端庄妃子了。
“哎呀,我真希望能见着你不这么个鬼样子的那天。”景妃双颊胭脂红,面若桃花,此刻却也遮不住胭脂下那苍白的脸色。
“害害羞,红红脸多好呀,”景妃望天,天不过亦是一片晃人的虚空,“啧啧,多好的一双桃花眼啊,怎么就这么冷冷清清,没有情意呢?”
谛听突然站起来,看向笑意妍妍的景妃,依旧呜呜叫着,却是哀声连连。
敕若望向她,“你……”
景妃竖起一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随后柔声道:“尊者,多谢你百年来对婉华的照顾,只是婉华还有一事相求,尊者若是答应了,婉华自是心甘情愿进那虚空也无妨。”
虽是求人,却并无乞怜之意。
敕若终是点了头。
“那多谢……”
“也谢谢你,小东西。”景妃弯下身,伸手想要抚摸谛听耳边的软毛,谛听向后一缩,摇了摇头。
“无妨,我就想碰碰你。”
景妃伸手轻抚着谛听耳边的软毛,谛听觉得十分舒服,享受地闭上眼,鼻间却传来难闻的气息。
谛听睁眼一看,景妃正巧将烧伤,冒着黑气的手藏于身后。
“小东西,女人摸和男人摸不一样吧?”景妃笑问。
谛听回忆了一下,地藏那温柔却冰冷的手,敕若的手倒是舒服,可就总是摸不到要点……谛听老实地点头,看景妃笑得狡黠,又觉不对,只好错身,藏于敕若身后。
“嘻嘻”
景妃站起身,“尊者先走吧,本宫过一会儿也就走了。”
敕若怔愣了一下,点头道:“保重。”
景妃摆手,“尊者也多保重,别可惜那双眼睛啊!”临走,她也不忘这茬儿。
谛听一步三回首,景妃始终将那手藏于身后,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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