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胃里一阵翻腾,几步迈到窗口拉开窗帘,推开紧闭的窗户,又把大门敞开让空气流通。挂到门背后,迟疑了一下才按亮了客厅的灯。
和猜测几乎没有出入的画面撞进眼眸,不同的是,父亲这次是趴在沙发上的,整张脸埋在软垫里,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容易把自己给憋死。
江瑜走过去,拉开茶几,酒瓶乒乓倒了一地,还没喝完的酒一下洒了出来,顺着茶几边缘滴落在地上。
“江明兴!江明兴你醒醒!”江瑜吃力地拉住醉得人事不省的父亲的胳膊,用了吃奶的劲才将他翻了个个儿。
江明兴的脸涨得都快发紫了,江瑜紧张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颈部的脉搏。
还好……还活着,他还没死……
江瑜松了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膝盖都有些发软。但很快安心就被汹涌而来的愤怒和仇恨所替代了。
——你怎么还没死?!
没有沐浴在他人目光下的江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胸中那头时时刻刻让他不敢松懈的怪兽咆哮着抬起了头,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江瑜站起身,一脚踹在了江明兴肚子上。
“唔噗——!”江明兴一躬身,先哇地吐了出来。
江瑜厌恶地看着他扒着桌子吐了个干净,随后江明兴似乎清醒了点,睁开了一双肿胀的眼睛。
“小……瑜?”江明兴一身臭味,磕磕巴巴笑起来,“你回来啦?”
江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干嘛呢?”
江明兴费劲地思考了一会儿,常年醺酒造成他注意力缺失,目光焦距也是混乱的。好半天他才慢腾腾地说:“我去……找工作了。”
江瑜说:“哦。”
江明兴有点委屈,四十出头的男人像个孩子似的扁了扁嘴,“没、没找到。”
江瑜踹了一脚茶几,茶几一晃,男人手不稳地摔了下来,刚好趴进自己的呕吐物里。
江瑜的表情看上去像恶魔一般,丝毫不带感情地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吃饭。”江明兴往旁边挪了两步,“吃饭,就喝了点酒。”
江瑜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在脑子里啪地断了,连耳朵里都嗡鸣起来。
他一把抓起一只空酒瓶,哐地在桌沿上敲碎了,尖锐的豁口直直冲着江明兴的眼睛而去,江明兴大叫一声往后躲,脑袋撞在沙发脚上,江瑜手中豁口的酒瓶刺啦一下扎进了他身后的沙发里。
尖锐的玻璃深深地扎进了布艺沙发中,江瑜在江明兴惊恐的目光中机械地重复着一下又一下把酒瓶扎进沙发的过程。活像是在扎穿一个人。
“你说过你不喝酒了,你说过。”江瑜双目发红,将沙发面划出巨大的裂缝,“你说你不喝酒了!!!!”
江明兴浑身发抖,酒彻底醒了,“江瑜!江瑜你想干什么你!你要造反啊!”
“妈妈!”
门外楼道里突兀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欢快地说:“妈妈,今天老师给我发了奖状!你看啊!”
江明兴一愣,下意识朝门的方向看去,江瑜的反应比他更快。
他丢了酒瓶直接冲到门边,一把将门给关上了,血红从他的眼眶中迅速褪色,他用额头抵住门,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喘气。
江明兴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他看了看满屋的狼藉,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地去厨房拿了扫帚和拖布,开始收拾起屋子来。
江瑜一言不发,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将沾满了酒臭味的衣服裤子丢进洗衣机洗了,然后光着膀子,穿着条四角内-裤坐在卧室里发呆。
等到外头的天光彻底暗了,屋里也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江明兴敲开了他卧室的门。
“吃饭了。”江明兴说。
十月的天已经有些凉意了,光着身子坐了好一会儿的江瑜浑身上下早已冰冷一片。胸中咆哮的怪兽被他好不容易压了回去,可那没什么用,江瑜自己清楚,只要一有机会,那头怪兽就会冲破囚笼而出,让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跟他那醺酒又有暴力侵向的父亲,没什么不同。
血缘关系是如此残酷,让他想逃都逃不了。他低头,在黑暗中分辨着自己双手的轮廓,半响,才随便套了件t恤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陆正难得的没有迟到,在前排的位置上冲江瑜挤眉弄眼。
江瑜打了个哈欠,手上提着盒牛奶,说:“昨天在徐逸严办公室我就想问你了,你丫眼睛出毛病了吧?”
陆正哎呀一声,拉他坐下道:“有你的好消息,听不听?”
“不是……有我的好消息,怎么反而是你先知道呢?”
“哎呀!你别管!”陆正兴致高昂,可看着这样的陆正,江瑜心中不祥的感觉却在蔓延开来。
周涵涵姿势销魂地撩了下她本就没几根的短发,抢在陆正之前说:“老杨指名点姓要你加入篮球社,下周的比赛你参加定了。”
陆正张着嘴,要说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周涵涵!你太过分了!”
周涵涵吃吃地笑了起来,捏着嗓子学着陆正的样子翘着兰花指说:“周涵涵!你太过分了!”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有人拿陆正开刷,“陆哥!这台词也太娘炮了!”
又有人背起了木兰诗,摇头晃脑地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嘿喂狗!安能辨我是雄雌!”
江瑜也合群地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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