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党中人大都面带喜色,今日有首领在此撑腰,连张昌松都不发一语,许多人已经禁不住快要乐出声来。
却见皇帝淡淡笑道:“可朕,不愿废后。”
“此时情势在此,皇上难道不好好考虑?”
皇帝坚定摇摇头,“毋需考虑。皇后贤德与否,朕一清二楚。国公,还是把心思往别的地方放放吧。”
张广松了松肩膀,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道:“这就不劳皇上,操心了。”
“看来国公非要管朕的私事?”皇帝换了口气,几乎气急。
“责任所在,义不容辞。”张广面露微笑,似乎对皇帝的反应了如指掌,故意去激他。
“哼!”皇帝站起来拂袖而去,不理会朝臣的七嘴八舌。张广转过身,面对还跪着的人,心里默念,你们提前跪我,也无不可。
转出勤政殿,皇帝依旧气冲冲,却低声对流风吩咐:“让御马监的钉子钉住了,今晚张广定有异动。你亲自去盯,谁也不怕,但张广,务必不可掉以轻心。”
“皇上放心,钉子们埋下这么多年,都等着如今呢。”流风面色不变,还伸手揉着皇帝后心,又大声道:“快传胡太医去谨身殿,都愣着干嘛?”
勤政殿的灯火彻夜未熄,平京城内还未入夜,却注定是不安之夜。
今日安远门的守将施云正打算打壶老酒,等城门关闭之后,到城楼上就着中午留下的糟鸭掌好好喝两杯。他晃晃悠悠走下楼,却瞧见排着队出城的马车被一队人拦住。施云认得那要出城的马车是乌衣巷出来的,这可不好得罪,赶紧走过去,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拦城门?”
马车里出来个书生,从怀里递给施云足足十两银子,打着哈哈道:“将军好,小弟汪博勋,家里主人的老人,在南方有事,急着出城,还请给个方便。”
施云直觉他的话有点不对头,又见那队不认识的人已经搜过马车,看来一无所获,见那汪博勋点头哈腰的样子,便挥挥手:“动作快点!”
汪博勋又拱拱手,才钻回马车,对里面简单易容了的张耀大声道:“公子,军爷心好,咱们这便赶紧走吧!”
张耀见他做戏十足,也配合着装作有气无力,“等办好事回京,一定要重谢军爷。”
马车缓缓走出安远门,施云无心沽酒,脑子里正在思量,却见守备司副将王闯陪着寿龄侯戴衡走过来。施云心中一动,忙迎上去问过礼,果然见戴衡正色吩咐他留意荆国公一系人脉。
那一队他辨认不出来历的人也走出一人过来,对着寿龄侯行礼道:“小的御马监十队队长赵涛,统领让小的转告,请侯爷务必留意张广。安远门便交与戴侯爷了,小的这队全听从侯爷指令。”
施云越想越不对劲,又隐隐开始觉得王博勋的名字熟悉,此时顾不得官位卑微,拦着戴衡脚步,道:“侯爷,方才有个自称王博勋的,说的话有古怪,他说什么家里主人的老人,在南方有事,急着出城。这位……”他迟疑了下,接着说:“这位赵同僚的人也搜过马车,见没什么异常,方才放行出行了。”
赵涛一听便知这是汪博勋放出的消息,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从怀里摸出几只信号弹,迅速吹了火折子放出。他满脸兴奋,道:“统领亲自守着永宁门,咱们消息递的及时,这条大鱼就要落网了。”
施云还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便听到戴衡摸着胡须大笑起来,“这条鱼进来,其他的就算跑了,也无妨。”
“咱们处处布防,流风却只收着永宁门,皇上身边的人果然不凡。侯爷,您这赌可是输了。”王闯笑道,“您不打算追出去么?”
“追什么,施云,下令关门,这下谁也不可放出去。好好干,本侯记得你了。”戴衡上了城楼,又跟王闯道:“你去看看别的地方,这里有本侯坐镇,便等明日了。”
张广扮作荆国公府的侍从,跟着马车刚从永宁门出来。身后的城门还未闭合,他心下轻松,手牵着马车,车里是被打昏的张暄。
这个孙儿自小聪慧,张广喜爱异常。他本行伍出身,为了张暄不惜折下身份聘请宿儒,请为西席。后来张暄入宫侍读,张广也按照礼节,给四殿馆阁的学士们送去腊肉。未曾想到,今日张暄竟然不愿跟他出城,还劝他收手。张广怎么也想不到,多年来悉心培养,竟然养出个如此愚忠之人。但这个时候,张广怎么放心留他在京城。只好下手打晕了他,打算日后好好调教。
他边走边想,如此,还是张晔才堪大用。只怕将来得行废长立幼之举,怕是会伤着张辉的心了。
空气中传来三声异样响声,张广收回心思,那是军中所用响剑,却非自家之声。他心中警铃大作,这时候才出城二十来丈,离他的部队还远着。机不可失,张广连凑过来想说什么的随从都顾不得,从怀里抽出软剑,两下割断绳索,纵上张暄马车的马匹,喝道:“走!”
张暄就这般从失去平衡的马车里跌出来,他一向敬若神明的祖父却飞快离开,马蹄声疾。
城门中最出来的人留下了一个看管张暄,剩下的人追着张广疾驰而去。这些人身手不凡,都带了袖箭,对着张广激射而去。张广此行只带了不到十个人,身下自然穿着软甲护卫。他根本不在乎军中那些不顶用的袖箭,只是伏低身子,辨明方向,只要和接应的人汇合,天下便将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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