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两人渐行渐远,萧香随地坐在沙面上,双腿曲起,下巴抵在膝盖上,微垂着眼帘盯着自己匀称白晳的脚,两手抓起细沙,用力握紧拳头,沙粒从指缝中漏在脚面上,一点点的用它缓慢清晰却凌厉彻底的方式把血肉鲜活的两只脚埋没,脑子里慢慢回想起一些往事。
小时候在源江,他偶尔跟外婆在江边散步,看见一对对携手慢步轻言细语的夫妻,很疑惑自己的父母为何分离两地、为何不能像他们一样牵手聊天?
“你看,沙子可以因为外力而堆积一处,”外婆抓起一把细沙放在他掌心,下一刻又捉紧他的手腕往上一挥,手上的细沙全散落在沙滩上,她微微一笑,又说:“但是,它们本身是无法相融的,硬要放在一起只会让它们彼此摩擦痛苦,不如放开。”
幼时不懂,后来才明白,没有感情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其实就是凌迟彼此,很多时候他庆幸他们分离的迅速彻底,否则夹在中间的自己绝不会有后来的安稳平静的日子。只是,也正因为他们分离的过早、分离得过于彻底,以至于他现在几乎连他们的面目都记不清。从四岁往后的这二十一年里,他跟他那只生不养的母亲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见面的原因都是那么的可笑又可怜——为外婆的遗产;而对于那位从头到尾除了血缘外跟他没有任何感情关联的父亲,他除了名字外再也无法记住其他。他不爱他们,如同他们也不爱他,这是公平的。
“你是……萧香?”
声音伴随两条长腿进入他视线,萧香抬头望这个叫乔翌的年轻男人,点点头。
乔翌蹲在他跟前,背着光的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他自己才能清楚的感觉到胸口起伏的频率过快了,有些压制不住,满眼都是跟前这个名唤“萧香”的人,专注灼热的眼神停留在他那张泯灭了瑕疵的精雕细琢的脸上,想寻找一丝半毫自己所熟悉的地方,但他失望了,这张脸如此完满却又如此陌生,惊叹的同时心底也禁不住浮起一股似妒似恼的复杂感觉。
“乔翌!”女孩儿冲过来拖起他,愤怒的指责:“这人妖刚才污辱我,你干嘛跟他说话!”
“杨尚言!”乔翌冷眼扫过去,冷声说:“以后说话麻烦你先过过脑,别再丢人现眼。”
“……”头一次被他不堪责怪的杨尚言泫然欲泣,羞忿交加的瞪着他冷然的面孔,脚跟突然一旋,疾奔几步到正“事不关已高高挂已”的萧香身旁,抬起脚就狠狠往他脚踝处踢去。
硬邦邦的布鞋头踢中薄弱的脚外踝筋脉,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得萧香冷汗直冒,整截小腿麻痹了,两手向后撑着僵硬失力的身体,还没等他回缓过来,又几股强硬力道踢过来,杂乱无章落在小腿上……
一旁的乔翌看着他忍痛的表情和还在发狂的杨尚言,唇角抿直,心思瞬间疯狂转动,最后却只是呆立不动,看着。
“我恨!恨!恨!”杨尚言边踢边喊,终于崩溃般伏在地上,痛哭失声。
act 13
船在礁石旁泊好,花四等人高声谈笑的提着网兜走过来,近了,瞧见三人古怪的姿势和气氛,都不动声色。沈破浪把手上的东西丢给一旁的小莫,快步走到萧香跟前,拂掉汗湿黏在他脸颊上的细发,视线在他身上遛了一圈,眉头轻不可见的攒了一下,慢慢的伸手托起他僵硬的腿,把裤管撩起,就着月色也能看见白皮肤上青肿的痕迹。
自三年前的那件事后,“萧香受伤”这感知已成了梗在他喉咙里的一根鱼刺,也许无关情爱,却也同样无法容忍,非除去不可!压下上扬的怒气,沈破浪森然的眼神扫了扫一旁陌生的男女,沉声问:“谁弄的?”
一致沉默,只有杨尚言间断抽泣的声音。
“小莫,去开车。”花四趁着他没发飚前当机立断声令,走近把杨尚言拉起来推到乔翌身边,转头招呼其他人收工。
沈破浪把石边的便鞋拿过来给他穿上,转过背:“上来,我背你过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萧香低声说,借着他的手费力站起来,小心翼翼又慢吞吞的迈出一步、二步……身体蓦然悬空,人已经被横着抱了起来,惊慌下不假思索的紧揽住他的脖子以免滑下。
“蜗牛见了你都以为自己在狂奔了。”单令夕在一旁调笑。
“……”萧香在想自己近五十五公斤的体重让人这么抱着走会不会太吃力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人轻松些?余眼悄然转向神色如常的沈破浪,又想到他运动神经很发达,在学校的时候什么体育项目他都是信手拈来,昨晚上看他赤裸的上身很精实,一看就知道是长年锻炼的成果,可想而知体力应该不会太差。
自我说服着,他也就心安理得了。(非、凡)
上了车坐好,沈破浪捏捏酸麻的手臂,侧头对上他略显尴尬的眼神,定定凝视几秒,再次问:“刚才是谁弄伤你了?”
萧香把头转向别处,不语。
沈破浪略略一想,了然,睇着他柔和的侧脸线条,偏金属冷质感的低沉声音道:“以后不能再傻傻的让人打了,没有人可以不问缘由的随便拿你发泄,即使对方是女人也不能一味容忍,别以为女人都是软弱无害的,你该知道,忍让只会助长她愚蠢的狂妄和盲目的嚣张,最后受伤的只有你自己。”
这番刻意的意有所指的话说得平缓有力却有些肃然,一个个字正腔圆清晰的传入场所有人耳中,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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