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关头,万一碰上疑难杂症没治好,死在医倌里头,毁名气不说,也够晦气的!
“舒云大夫?”伙计简直要笑话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的坐堂大夫都不肯治你这号,你还想找舒云大夫?”
林青穗舔舔干裂溢血的下唇,哑声道:“赵掌柜呢?我先前同你家赵掌柜说好了的。”
“赵副掌柜外县谈生意去了,”伙计听她报出赵掌柜的名头,怕她当真有些来头,斟酌着道:“要不这样,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我去看哪个大夫得空,再请他来给你娘看看。”
林青穗心里一阵惶然,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暂先应下。
来的是位胡姓大夫,他仔细替高氏把过脉,又盘问高氏过往病状,老林头这才吞吞吐吐的说出缘故。
原来高氏吃了治头痛的药之后,头痛病虽好了,却带出其他的诸多毛病。先是易出虚汗,体力不济,之后又是耳鸣的病状,将几贴药全数吃完之后,耳朵倒是能听见了,双目却又不明,成了个睁眼瞎。
“她娘一直说无碍无碍,”老林头懊悔得扇自己耳光,“我见她头痛病好了,耳鸣也恢复了,以为再过段日子,眼睛的毛病自然也会好的,谁知道,谁知道”老林头说着便是一阵干嚎,林青荞几个也跟着啜泣起来。
胡大夫眉头紧皱,让老林头将之前的病方给他过眼,这药方看完之后,胡大夫那枯眉耷眼更是凑在了一处,捋捋山羊胡须,直截了当道:“这先前药方下得太过凶险,毒性太烈,你娘子体质本就羸弱,受不住这毒性,至今时已病入心肺,无力回天了。”
老林头惊得张嘴结舌,呆呆的看着胡大夫,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胡大夫又道:“老朽只能勉力替你夫人拖上一拖,能拖多久就看个人造化。”
***
老林头一家步履沉重的走回兴祥巷子,胡大夫给高氏开了三帖药,花费了二两银子,林青穗面无波澜的给了钱。
她原本就知道,别的一般郎中治不了她娘,娘亲这病生得稀奇,而今大约只有那舒云大夫能试一试。可谁知说好的事情一朝变卦,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权不在宋仁堂中,若想让那些伙计药徒替她引路舒云大夫,只怕是难比登天。
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得林青穗透不过气来,她一路失魂落魄,枉费这生再世为人,依然是这样百无用处,若是救不活娘亲,再活这世又有何意义?
林青荞青芜回到木屋,又是一顿哭哭啼啼,引得隔壁朱俏来看望:“青穗,你们怎么回来啦,这是怎么了?”
林青穗如木偶一般抬起头来,额前还挂着一个血泡,一张小脸煞白,双目黯然无光,朱俏被她这模样唬了一跳,“青穗,你别吓我,你家出什么事了?”
朱俏担忧地走进里屋,林青芜边哭边告诉她,她娘亲得了病要死了,朱俏被她说得也是眼泪汪汪,几人一道哭了起来。
“青穗姑娘,”屋外又来了一位探望的客人,少年声温润清煦,带着字正腔圆的官都腔。林青穗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温行易同样被她这狼狈形容所惊,“怎么了?”
林青穗再次木然摇摇头,无望又惫倦地望着他,她墨黑的瞳眸如即将枯竭的两汪潭水,暗下隐藏着的是一片死寂之色,温行易心头一阵骇然,头次见一位小姑娘,竟有如半百老妪般的哀哀眸色。
“你”温行易一时失语,藏在袍袖之中的手掌攥紧又松,想迈脚踏入门槛,末了又顿了足。
他本就最不擅长宽慰他人,徘徊半晌,只得神色自若的默然立在原地,眸光带着悲悯回视着她,仿佛在说:小姑娘,喏,人生就是这样的,疾苦无数,人人不可避之。
林青穗双眼蓦然涌起一阵热泪。
知道母亲失明时她没哭,被村里人堵着不能出门时她也没哭,哪怕摔得头破血流,她也咬着牙未流半滴泪。
可被这样一个目光清浅的小少年看着,她竟然抑住不住泪流满面,他在可怜她,温行易的目光明明白白写着,唉,你真可怜啊。
许是极少被人这样直剌剌的怜悯,林青穗越发想哭了,泪珠儿扑簌扑簌落下,自眼睫滑下鼻翼,粉唇,尖尖的下颌,最后落在衣襟处,晕染出一片片水花。
“你别哭呀,”温行易这才有些心慌,他果然不善安慰人,也不该去招惹这样古怪的小丫头的,“你有什么事你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林青穗只顾无声的饮泣,泪水大颗大颗砸下,温行易彻底手足无措。
他一咬牙几步迈进屋中,从袖口摸出块素帕递给她,这才发现她家一干老少都在内堂,里屋床榻上隐约可见躺着一位妇人,众人都围着那妇人埋头哭啼。
“那位是?”“我娘亲。”
“你娘亲生病了?”温行易轻声问,林青穗接过帕子抽抽搭搭:“大夫说中毒太深,无力回天了,我也不想活了。”
“哎,你别这样想啊,”温行易心皱成一团,越发不知怎么安慰好。伤心了哭一哭也是好的,可像林青穗这样的哭法,温行易却担心她哭出什么不适来。
方才还错将她的双目比做枯潭,如今一看,竟似两汪源源不断涌出清水的泉井。要怎么办才好呢?他细想了片刻后,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一句:“你母亲可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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