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渐晚,何俊毅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她还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宁。低着头走出爱德琳琴行大门,忽一抬头见到挡在面前的何俊毅的身影,她竟然还被吓了一跳。
“啊。”她轻呼了一声。
本来还满脸微笑,被她这么一吓,何俊毅弄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定了定心神,她才发觉那是他,缓了口气,顺口说道:“原来是你。”
何俊毅更莫名其妙了:“本来就是我啊,不然还谁呢?我来送你回家啊。”
“没什么。”高明明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便自顾自往前走去。说完这句,她自己也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果然何俊毅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追上来堵到了她路前,“明明,你今天怎么啦?发生什么啦?脸色怎么这么差?上班又碰到不讲理家长了?”
“没有,你别瞎猜。”高明明摇摇头,没有正视他的眼睛,又绕开他的身体往前走去。
“我不瞎猜,可你倒是说啊!你这样子明显就是发生什么了!”何俊毅又不死心追上来。
“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你叫我说什么?”高明明既心虚,又被追问得不耐烦,冲何俊毅反问道,末了还讥讽地加上几句:“是不是叫我去虚构?是不是还要我临场给你编个八百字作文?”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高明明,何俊毅一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那温柔了一阵子的高明明,现在的模样竟然又变回了之前吵架时那个她。高明明见他呆立原地,也不再多啰嗦什么,竟趁机从他身旁钻过,速速往前走去了。
也真是巧,就在这时,他的呼机哔哔哔响了起来。
他一边拔腿追向高明明,一边掏出腰间呼机查看,这不看倒好,一看,被上面的讯息吓了一跳。忙冲高明明喊道:“明明,你等等!我弟找我,说家里出事了!我得马上给他回个电话!你等等我啊!”
高明明的脚步这才放慢下来。何俊毅一阵开心,追上前去先拉住她的手,生怕她会趁他不注意溜掉似的。
“你等我!等我啊!”他再三叮嘱。在高明明点头后,他又确认地问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跑向几米开外一座电话亭。这座电话亭,碰巧也就是高明明下午打给王立彬的那座。
没来由地,高明明忽然心慌起来。“公用电话应该不会有通话记录吧?万一他不小心按到了‘重拨’,万一我给王立彬打完以后这台电话就没人用过,那阿毅会不会就拨到了王立彬电话上?那他会不会就猜到我跟王立彬私下联系?…”
种种或可能或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一闪而过。她望着电话亭前的何俊毅背影,提心吊胆地走过去查看,生怕他会按到了什么不该按的键上。
还好,他拿起话筒,一字一字地输入了他家乡都港市的区号,又一字一字输入了他家电话,然后就放下了右手,高明明的悬着的这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几声嘟嘟的长音后,电话那头便出来了一个熟悉又沙哑的声音:“喂。”
何俊毅简短地叫了声:“昌子。”
听是何俊毅,那沙哑的声音激动起来:“大哥啊,你不知道,这个…那个…”
“别激动,慢慢说。”
“我…哎,大哥啊,你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昌子似乎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语无伦次地重复起了这几句刚刚已经告知过的话:“今天家里出事了!”
何俊毅心急如焚,没有说话,等待昌子平静下来把话说完。
昌子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终于平复了点语调,“二嫂出事了!她死了!”
“常泰的老婆?我都没见过她。”何俊毅愣了愣,“你应该跟她也不熟吧?你天天在部队。”
“哎,是啊,我都没见过几次。”昌子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她,她是被逼死的!”
“啊?被逼死的?怎么说?”
“一言难尽!”昌子叹了半天,才说道:“她自从嫁到我们家,夫妻两个就不好,二哥经常动手打她,我回去两次都看到。我最近又回家了,结果又碰到这种事情。”
何俊毅叹道:“他还是这个暴脾气,以前小时候就到处打架,想不到结了婚连老婆也要打。不过,怎么又逼死了呢?”
昌子继续说道:“我还没说完,我回来,家里就是一天到晚在打打打,叮当桄榔,我都给他们烦死了,今天,他们又打起来了。”
昌子顿了顿,像是在想下面该怎么说。何俊毅忍不住插话:“为的都是些什么原因打她?”
昌子无奈叹气,“还不都是点芝麻大的破事!有时候我都觉得很不可理喻,就好比上礼拜打她的那次,居然是因为她把菜多洗了一遍!那天,妈已经洗过菜了,她不知道,以为没洗,就又洗了一遍。结果妈看到,以为二嫂觉得她老了,洗菜也洗不干净,嫌她脏,才不放心多洗一遍,然后就说了她,她估计是给冤枉了,有点生气,就顶了几句。然后二哥看到就蹦出来了,两个人开始吵,吵得脸红脖子粗,后面拳头就上去了,后面板凳也往她头上砸去了!那砸得可凶了,没人拦!三哥明明什么都看到了,还在旁边看笑话,还真笑出来了!我看这要闹出人命,只好冲上去挡了下,结果身上肿到现在!我要是不挡那一下,估计真出人命了!”
何俊毅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起:“那老三怎么还真笑得出来?”
“唉!你这问题是问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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