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夏日,室内酷暑难耐,室外蝉鸣不休。
纱布帘垂在床沿,似乎饱吸了水份,湿哒哒黏糊糊的。那黏糊糊的一角粘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肚皮上。
小女孩儿眯着眼,恹恹的没有气力似的,再走近了看,嘴唇发白,眼睛的那条缝隙还翻着白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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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城何家的小侍女秋云刚被二奶奶骂了,说是新买的香叫她偷了去,秋云茫然地挨着骂,叫苦没人听,管事将她这月的月供给扣了一半。
此时她拧着帕子回厢房去,侍女的厢房面朝北,在一处极阴凉的地方,到冬天,着实寒冷难耐,然而在夏季,也不舒适,午后的阳光直射厢房里,毕竟是丫鬟们,自然也没有冰库的供给。这会儿,除了被骂地快要哭鼻子的秋云,也没人会往房里去。
蝉鸣无休无止。
秋云眼里含着眼泪,边走边想谁偷了二奶奶的香,夏季点香的本来就不多,这又是什么腌臜事儿就让她这么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小丫鬟顶锅了。
“唉。”心中戚戚然,秋云却也是无可奈何,去年年底那个寒冬,秋阳也是因个不明不白的事儿就去了,兔死狐悲,秋云念及此,终是想到自己不免也要落地和秋阳一个下场。
她抬头看了眼秋阳的房间。
门上掩着,平日这时候,秋阳家那个哑丫头喜欢在树下捉蝉,今日怎么就不见了?
秋云脚步来回踱了一会,转了身子朝秋阳房间去,因是去年才有人过世的房子,她感觉到一丝微风吹来,浑身打了个冷战。
“阿弥陀佛。”秋云念了几声佛才推开门。
门刚打开,一道穿堂风只吹地她睁不开眼,秋云连忙抬手挡脸,等到风过了,见到那个哑丫头坐在破旧的床边,破烂的灰白纱帘裹在小女孩的身上,她抬了抬头。两眼空洞地看向门口的秋云。
“鬼!鬼啊!”扶着门框的丫鬟飞也似的逃出门去,她没看见身后的那个小姑娘向她伸出了手,随后便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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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迟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只有五岁,是个小哑巴。她的妈妈叫何秋阳,成日成日地抱着她哭,陈迟不明白抱着她的女人除了哭之外还会些什么,她想开口问,却发不出声音。
“迟儿,迟儿,娘快不行了。”
“我的迟儿怎么办啊……”
陈迟连续一个月都在做这个梦,梦中的女子喊她“迟儿。”
这天陈迟再度被梦缠绕,到了八点半才从梦魇中挣扎出来,近几天她的梦中没有了那个女子,只有幼小的自己,仍然发不出声音。
梦中,她常常觉得饿极了,但是屋子里到处都蒙着雾一般,她看不清楚,也找不到填饱肚子的东西,她只好用手四处摸索着,平日总会有人塞一两个馒头进来,可这几天的梦中,她什么都吃不到。
直到今早,她在大雾弥漫的房间里摸到了一个碗,慢慢大雾散了,她看见碗里是清粥,还有鲜嫩的蔬菜,陈迟拿起调羹便吃了起来,碗底见空,她才从梦中醒来。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陈迟飞快穿上衣服,闹铃有气无力地发出鸣叫,早晨七点的闹铃响了一个半小时,都没有吵醒她。陈迟按掉闹钟刷牙洗脸,飞快地出门去。
出门前她在网上叫车,却没人接单,只好出门坐公交。刚出公寓楼,室外的蝉声叫地戚戚然。
陈迟从上公交便觉得一股冷气吹来,打了个寒颤。心里念叨着:公交车最近发财了?冷气打这么足。
穿过拥挤的人群,她走到车厢后门,三站路后就要下车了。站定时,她才发现,车上车窗大开,车内竟没开空调。
“蔡房岗已到站,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陈迟挤到门口,忽然腹部如被击打一般绞痛难安,挪了一步被带下车后,她捂着肚子,靠在车站护栏上。
“娘……娘……”她的耳边似乎有小女孩的声音在喊着,喊声越来越近,直到她惊觉那一声似乎从她口中发出。
然而,腹内如搅拌机将内脏搅拌成粉末,终究撑不下去,她重重地栽倒在水泥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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