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礼有伤,我便趁大家饮酒之际,带他去看了名医华钦。
华钦查看了阿礼的伤势,他的手肘以上,几乎全呈黑紫色,箭伤处溃脓,看到这一幕,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被黑无常咬伤时的情景,那钻心的痛楚一想起来便冷汗直下。
“是不是吓到你了?”阿礼见我神色有异,关心道。
我忙摇头,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嘴硬说什么皮外伤,你是不想要这条胳膊了么?”
阿礼低下了头喃喃道,“我,我怕你担心。”
我心里一阵叹息,皱着眉道,“难道你不说,我便不担心了么?”
这时华钦开口道,“此毒易解,只是要受些苦。”
我一听易解,顿时如释重负,追问道,“请先生明示。”
华钦道,“此伤半月有余,中箭之时未能及时清除箭毒,以致毒素日渐沉积,现已侵入到臂上三寸肉里,若再拖延不治,此臂废矣。”
“要如何治?”
“需得将臂上箭口方圆三寸的毒肉剜去,令其重新长出,方可痊愈。”
剜肉?!
“大夫,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急得眼睛都红了,剜去这么大一块肉,不是要阿礼的命么,谁能受得住这般折磨?
华钦摇头,看着阿礼道,“此毒已深,非如此不能治。将军您看?”
“先生要怎么做,动手便是了。”阿礼稳若泰山,平静道。
“阿礼,你受得住吗?”我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颤抖着声音道,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
“清华,你给我喝一点梅花酿吧。”阿礼忽然笑了笑,道。
到现在,我简直不能正常地思考了。听到他的要求,我木讷地转身,很快便给他提了一坛子酒过来。
他拿起来仰头便喝,咕哝几下,甚是痛快的模样。
我在一旁愁云惨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清华,这屋里血腥重,你去外面躲躲。”阿礼催着我道。
我点头,却是挪不动脚步。
“去吧,我是男人,这点痛还是受得住的。”他再次催促道。
我只好转身,对着华钦深深一拜,道,“先生,一切拜托您了!”
华钦道,“放心吧夫人。将军胆色异于常人,在下平生未见,此毒必解。”
“好。”
我站在门口,仔细留心屋里的动静,却是连一声轻微的叫喊也没有听见,我不知道是好是坏,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知道自己坐立难安,需要不停地走动才能按下那颗几乎从嗓子里跳出来的心。
“吱”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我赶忙奔了过去,便看见华钦手上擦着一块毛巾,正满头大汗,一脸惊异朝我走了过来。
“怎么样?”
他大喘了一口气,叹道,“真是奇人!从我下刀开始,至收刀完毕,将军全程面不改色,稳若泰山,连呼吸都均匀如常。此等剜肉剔骨之痛,他竟处之如绣针刺手,非绝世英豪而谁?”
“坏肉既除,箭毒已解,只需修养两三月,待长新肉,此臂将恢复如初。夫人大可放心了。”
“多谢先生!”我重重酬谢了华钦,并亲自将他送出府门。
我转而快步回到阿礼房中,却是酒气四溢,寂静无声。
我慢慢往里走,只见阿礼靠在斜塌上,双眼紧闭,已是熟睡,甚是安详的模样。他一只手按着酒坛,一只手以白布包扎,渗着大血,自然地搭在弓着的膝盖上。
见到这一幕,不知为何,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天底下,究竟能有几人能像他一般,在剜肉时旁若无人呼呼大睡?
我悄悄给他盖上了薄毯,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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