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想安慰钱太后的意思,但钱太后并不领情,脸色没有丝毫回转,眼神还更冷了点,道:“我已经忧烦了这么久,也不过如此罢了,我倒宁愿——”
她微微一咬牙,一句不甘话语直冲出来:“宁愿你不要告诉我!”
她宁愿承受朱英榕的猜忌和疏远,宁愿不知道这个真相,宁愿被欺骗到底,因为深宫无边寂寥里,这是,她唯一瑰丽的梦啊。
现在,梦碎了。
……
展见星怔住。渐渐地,她的眼圈也有点发红起来。
她跪在乾清宫外的时候没有动摇,向钱太后坦白的时候也没有动容,但这一刻,她有点忍耐不住。
她与钱太后其实没有过什么亲密交集,曾经隔着千山万水,后来又隔着重重宫墙,所有一切,只在钱太后的想象里不断加深,她是如此沉醉,又是如此,别无选择。
如果钱太后能像寻常姑娘一样嫁个殷实人家,此后夫妻和满,儿女成行,早已过上自己的家常日子,又何需将记忆中的少年翻找出来填补心中空虚。
展见星自己科举,为官,拒绝世上最真挚的情意,到今日殉道,每一样皆出自她本心,她与钱太后相比,已算是最大程度地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但她心底就没有过痛苦和疑惑吗?
——为什么?!
每一个男人都天经地义可以走的路,她要牺牲,要伪装,要冒着性命之危,像个亡命徒,在刀尖上踮足。
没有任何一本所谓的圣贤书可以给她解释,她比男人究竟差了什么,天生苦乐,要由他人。
只因为她是女子吗?
这没有道理。
“……你,你哭什么?”
钱太后的表情有点乱了,展见星其实没有发出动静,只是静静两行泪流了下来,但唯其那种安寂,令她没来由地感到震动。
展见星道:“臣哭臣与娘娘,所求不同,却一样的求而不得。这世道,待臣与娘娘不公,臣不服。”
“臣希望待臣去后,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世间能变得不一样。”
“……”
钱太后失语。
好半晌后,她回过神,发现心内空荡荡的,也许是疲倦,也许是别的,令那些伤痛震怒都不知去了何处,只余下些怅然若失。
这股惘然令她的面颊也静静湿了,她这回不想擦,慢慢站起来,道:“也许吧。”
顿一顿跟着道,“你要见皇上,就去见吧。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你母亲,我会替你保下。”
终于听见这一句,展见星心如覆雪,一片安然静谧,她要伏地道谢,但这时,帘子掀了起来。
稳稳的脚步声到她跟前,明黄色的半大身影在她的震惊里,向着她先一步躬身,拱手。
“先生,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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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势终于转小。
天地间一片皑皑,宫人与侍卫落后约十来丈的距离,默默地跟着。
朱英榕将兜帽放下,任由雪花打着旋儿落在脸上,他感受着那凉意,笑着道:“先生,朕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不过先生不能怪朕,就是神仙也想不到吧。”
展见星跟在旁边,低头道:“是臣胆大妄为,干犯欺君之罪——”
她有点说不下去,因为朱英榕从忽然现身以后,没有表现出一点被欺骗的恼火,相反,他看上去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完全回到了从前他们还没有因木诚而生出芥蒂的时候。
倒是展见星一下子还调整不过来。
“对,是先生骗了朕,”朱英榕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都仍是很轻松的,“那么朕之前对先生的无礼,先生也不要跟朕计较才好。”
展见星道:“臣不敢。”
朱英榕话多得很:“先生,你真厉害,这么多年,居然滴水不漏。”
这话展见星难答,卡壳片刻,只好道:“是臣的错。”
“除了先生的母亲,再没有人知道先生是女儿身了吗?”
展见星道:“回皇上,是。”
“代王也不知道吗?”
展见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是,代王不知道,臣从未与他说过。”
她没说谎,朱成钧是自己看出来的。
朱英榕仍在笑,哈出一团白气:“朕不信王叔这么笨。泰宁侯与木诚一直污蔑王叔好男色,王叔从来不承认,朕现在懂了,王叔没有骗朕。”
他口气自在,但展见星的掌心里悄然渗出了一点冷汗,她对朱英榕寄予希望,有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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