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失约了,他为什么没有出现,是忘了吗?
不可能,从昨天他那信誓旦旦要告诉我一些真相的表情上来看,他是绝不会忘掉这件事的。
除非,他遇到了某些阻拦。
我立刻想起了昨天和老马谈话的时候,江书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见到老马了,并且很有可能听见了我和老马的谈话,那么老马……
我想起晚上做的那个梦,那真的是梦吗,还是预示着某种现实?
又或者是说,正如江书宁所说的,那天有关和老马谈话的记忆,只是我的妄想,全部都是假的,甚至老马这个人都不曾存在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马就当然不可能在墓园里出现了。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那么我又是如何知道住院部大楼后身有这样的一条不起眼的羊肠小路呢,这是谁告诉我的?
我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了,我的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我头昏脑涨地回到病房,却发现江书宁正微笑地坐在我的病床上等着我。
又是那个微笑,我再也无法信任的微笑。
我立刻警觉起来。
江书宁笑着说:“老大,你上哪去了?”
“哦……出去溜达了一下。”我撒了谎。
“老大,你最近的神色一直都不是很好。”江书宁走到我的面前,关切地看着我。
“真的没什么。”我说。
江书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老大,你瞒不过我。”
我的心猛地一紧,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他究竟看穿了什么?
我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江书宁离开了我的身边,说:“一根针扎到我的手上,你会知道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因为你也被针扎过,所以会感同身受。可在您的病上,我却无法得知你的痛苦,我很对不起。很多时候,我也在极力地想象,如果患有虚假记忆症的人是我,那么,我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我想象不出来,直到有一天,就像是某种机缘巧合,我突然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那一刻,我很害怕。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记忆都不能相信了,那么他还能相信谁?
老大,我知道您不相信身边的一切,甚至连我也不相信。这不是您的错。
我知道,无论我怎样解释,您都不会去相信。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去相信。的确,如果某件记忆是假的,凭什么我告诉你的就是真的呢,凭什么我告诉你‘那件事是真的’本身就是假的呢?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对你说过这些。
这太可怕了,不是吗。
但是老大,我想告诉你的,我真切地想告诉你的是,你的病情的确好转了,虽然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记忆,但那只是偶尔,你所经历的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千真万确!我知道您怀疑我的话,我所对您说的一切,但是,实物证据不会撒谎,是吗?”
“什么证据?”我看着江书宁。
江书宁慢慢地打开了身边的一个帆布包裹,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是我父亲的包裹。但我却不敢相信它,因为,我凭什么相信自己,那个包裹真的就是我父亲的,而不是我的臆想,我的虚假记忆呢?
江书宁没有说话,从包裹里面拿出了一个厚重的影集,那影集我也认识,是我十六岁的时候用零花钱买的,当时我还兴奋地把家里的所有照片都放进这个影集。
我抢过了影集,手颤抖着,一张一张地翻开,那些熟悉的照片排列有序地展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我从小到大的记录,当然,还有我的父亲母亲。我看到了那张影响最深刻的照片,是憔悴的父亲和我的合影,而我和父亲手中捧着的,是母亲的遗像。
虽然我毫不记得,并且直到现在都还认为母亲依然活着,但这张照片却是铁证,让我无法怀疑。
我不敢再看下去,因为太多的照片根本就和我的记忆不吻合。
譬如那张我们全家三口在上海旅游时的照片,背景上的电视塔高大雄伟,但我却根本不记得自己去过那里。而照片上的我,却是满脸幸福的微笑。
我丢下相册,心情烦乱。
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在我几乎可以确定所谓的虚假记忆只是个巨大的阴谋的时候,江书宁却拿出了铁证。
只是我还是有些疑惑,江书宁拿出证据的时机太准确了。刚好在我对父亲的存在产生怀疑,而老马又失约的时间让我看了那些照片。
为什么他不早拿出那些东西呢?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些照片算是铁证了,让我不得不信。
可这样的证据却没有产生江书宁所需要的局面,我非但没有对未来充满信心,反而对自己产生了更加厌恶的情绪。
江书宁把照片留在了我的病房,翻看着那些照片,看着那些我记忆中根本不存在经历,我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病不再有任何信心。
许多照片上都打印着拍照日期,其中一些我全无印象,另外一些,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我应该在做别的事。
譬如那张我在大学时的同学合影,可在我的记忆中,我根本就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后,我是在做一些赔本的小生意,难道说,在我脑海中,那连续四年的记忆,都是虚假的吗?
我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尽的恐惧。
下午,江书宁带着护士来给我打点滴的时候,我再一次偷偷拔下了针头。
这一次,不是出于对江书宁的怀疑,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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