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中午,骄阳似火,热浪滚滚,林中树木无精打采地呆立寨旁,寨门边的两只黄狗儿搭拉着脑袋,眯着眼睛趴在雕花柱下,费力地吐着舌头,大口喘气。正是未时,寨中老幼都在屋里乘凉歇息,除了几个家丁还在打谷场边收拾晨操的枪棒外,偌大的一个李家庄园里几乎看不到人影。
突然,寨门边的两只黄狗儿站了起来,向着远处汪汪叫唤,守门的家丁持枪瞭望时,一匹黑马驮着一个白衣人笃笃地向寨门行来。
来人十七、八岁的模样,白布衫早已浸透了汗水,湿漉漉地贴着前胸后背,下马来气喘吁吁地揭去头上的斗笠,一边把山下岗哨的放行牌交到守门家丁手中,一边说道:“我是李老太爷府上当差的李德儿,从晋阳赶来,有信交给主子,请立马通报!”
片刻之后,在李三娘的屋里,李德儿捧起凤鸢端过来的茶碗,大口喝着凉茶,李三娘把李德儿带来的信件展平读时,一见那熟悉的钟王小楷,眼睛顿时润湿,模糊成一片,用方巾擦擦眼角,往下读来——
“娘子如晤:
五月一别,心中万分挂念!晋阳与鄠县相隔千里,恨不能插翅飞来相见!我等如期安抵晋阳,只五弟为人所掳,至为忧心。岳父大人之事已定时日,七月初五克期而发。
一发牵而全身动,庄园须早作筹划,保全老幼。若天佑李氏,则旌旗一展,四海归心;若地怜劳燕,则叶落雁回,夫妻重聚!”
李三娘默默地把信读了几遍,然后把它折起来,起身放到妆奁里。回头问李德儿:“这一路上可有什么见闻?”
李德儿放下手中的茶碗,回答道:“主子,我从上郡绕道过来,一路上没有什么异样的事儿。只是昨日从鄠县出来时,城门边一下子有好多卫兵,出城的人不问,进城的人盘查得严,听人说是咱老太爷在晋阳起事了,鄠县的都尉要带人进山捉拿李氏家眷,防着奸细混进城来打探消息。我一听,赶紧出城,脚不踮地进山来报信,谁知这匹马不争气,昨日不知吃到了什么,一路走一路拉,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这一路上辛苦了,”李三娘打断了李德儿的话,“回到庄子里好好休息两天,你暂时不要回晋阳了,就在庄子里帮我办差,”然后转头吩咐凤鸢道:“给李德儿安排住处。哺后时分,请向头领、高头领和钱大柱来我这儿议事。”凤鸢答应了一声,便领着李德儿出去了。
哺时刚过,太阳西沉,热浪渐退,却毫无凉意。
向善志、高更生、钱大柱三人早早地来到李三娘住处,手拿蒲扇不停地摇晃,正聊着今夏的炎热时,李三娘走进屋来,三人立即起身行礼。李三娘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浓眉紧蹙,缓缓开口,把柴绍的来信及李德儿在鄠县的见闻给大家讲了,说道:“我估计鄠县府兵近日便会进山,我们得做详尽的安排。”
“万全起见,庄子里的妇孺老幼得到山里暂避一时,”钱大柱首先开口。
“不错,这个事儿就请老钱你来安顿一下,”李三娘点点头。
“关键是要让鄠县的人马有去无回,得想办法把辛又柯拦截在红岭沟,”高更生把蒲扇放到桌子上,摸着嘴角的山羊胡说道。
“如何拦截?”李三娘问道。
向善志站起身来,走到李三娘面前,说道:“夫人,马三宝提到的那个红岭沟,前几日我带人去看过了,我是这样想的,”向善志边说边将桌上的碗碟摆了一个阵图,手上指指点点,口中振振有词,钱大柱和高更生也起身凑过来看,李三娘侧耳倾听,表情肃然。
……
七月初十,辰时刚过,一支二百来人的队伍从鄠县南门开拔出来,“辛”字大旗当头开道,队伍迤逦往南行进。
刚入山林间,鄠县府兵都尉辛又柯便在马上喝道:“变队蛇行,骑兵殿后!”辛又柯跟从陏军虎牙郎将宋老生征战多年,从士卒做到都尉,这林间行进对他来讲是家常便饭。只是让他疑惑不解的是,捉拿反贼李渊的家眷,就区区几十个平头百姓,上峰宋老生为何在军令中说“士卒齐备,迅即入山,悉数捉拿,限期送达!”也许是李渊罪大恶极,上峰需以此功加官进爵;也许是同李渊屡战不胜,上峰想凭此举提振士气;也许是自己累年不迁,上峰有意提拔栽培…辛又柯在马上越想越没有头绪,越想越心烦意乱。
太阳已高高升起,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把光影斑斑驳驳地投到小道上,林中密不透风,热气升腾,辛又柯的人马披甲戴盔,全副武装,个个热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鸟儿在林中燥鸣不止,辛又柯恨不得拉起弓来,把它们射个精光,自己不停地催促队伍赶路,只想着捉到李家一干人犯回去交差,少受点这酷热之罪。
队伍往前走着,半个时辰后进入了一个山谷口,凉风四出,顿时让人清爽惬意。
一路走来,士卒们早已口干舌燥,见谷中溪水潺潺,清澈见底,身边的校尉周孝谟在马上一揖,对辛又柯说道:“都尉,队伍出来已经几个时辰了,这大热的天,要不让弟兄们休息片刻?”辛又柯回头看了看这支人疲马乏的队伍,又抬头看看刚刚及顶的太阳光晕,把马鞭一挥,大声喝道:“就地休整一刻!”
士卒们听到命令,兴奋地跑到溪水边,纷纷脱去甲胄,掬水狂饮。辛又柯下马来坐在石头上,接过周孝谟捧过来的水囊,咕嘟咕嘟地猛喝了几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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